药气混杂血腥,沉闷。几名苏州名医围在榻前,面色沉重,最终皆无声摇头。
为首的张大夫躬身,朝着背对他们的顾言欢,声音困难:“殿下……王妃脉象沉微,毒已入腑……非人力能及。请殿下……早做准备。”
顾言欢缓缓转身,目光冰冷,扫过那几张脸:“全城名医尽在此。张大夫的意思是,让本宫去何处另请高明?”
张太医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殿下息怒!非我等不尽心,实乃此毒霸道,前所未见,我等束手无策!”
其余大夫慌忙跪下,不敢言语。
榻边,柳絮哭着,紧握季微语冰凉的手,低唤:“小姐……小姐醒醒……您看看奴婢……”
顾言欢的视线落回季微语脸上。面色青白,唇色紫黑。胸口起伏几乎停滞。
无双上前,低声道:“殿下,离……子时,不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顾言欢闭眼,再睁开时,她看向跪着的大夫:“滚出去。”
大夫们如蒙大赦,搀扶着退出了内室。
顾言欢看向侍女,“你也出去,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斩。”
柳絮一颤,泪眼看向榻上,又看看顾言欢,不敢违逆,哽咽应是,退了出去。
“无双,守门。”
“遵命!”
内室只剩顾言欢和季微语。
顾言欢深吸气,她俯身,解开季微语染血的外衫纽扣,露出肩头箭伤。伤口周围皮肤青黑。
她站直,语速极快:“无双,速取烈酒,越多越好!备滚水,备冰块!再寻几枚细银针,用烈酒浸过!”
无双虽疑虑,见殿下神情专注,行动有章法,立刻转身离去。
片刻后,东西备齐。
顾言欢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她拿起酒坛,倒烈酒在棉布上,在无双注视下,用力擦拭季微语伤口周围皮肤。
烈酒气味弥漫。
顾言欢取过一枚细银针,凝神,看准伤口边缘几处色深区域,屏息,稳稳刺入。
针尖破皮肉,她用指腹在旁轻压。
几滴黑紫毒血顺针孔挤出,落在布巾上。
“殿下……”无双开口。
“噤声。”顾言欢头不抬,声音沉。她依次处理了几处发黑部位,挤出毒血,用烈酒棉布擦净。
做完,她伸手探季微语额头,冰凉,再摸手腕,更冷。
“滚水!”
无双递上浸透滚水的布巾。
顾言欢接过,待温度稍降,快速用力擦拭季微语四肢、前胸、后背,试图促进血液流动,提升体温。
效果甚微,季微语身体依旧冰冷。
“冰块!”
顾言欢取来布包的冰块,敷在季微语额头、心口。物理刺激,试图唤醒生机,或延缓毒素侵蚀心脉。
她额角渗出汗珠,呼吸急促,紧盯季微语变化。
“该死…这条件太差了…”她低声自语。
在用热毛巾擦拭季微语胸口时,需解开些亵衣。指尖滑过布料,鼻尖捕捉到一缕隐秘气息。
非血,非药,非熏香。似植物与矿石粉末混合,极淡,带着一丝甜腥。
顾言欢动作一顿,蹙眉。她拾起衣角凑近,分辨。味道确实存在,从衣料纤维深处透出。
难道……箭伤非唯一毒源?遇刺前,她接触过什么?
念头闪过,救命优先。她迅速拢好衣物,继续急救。
顾言欢动作加快。
她看着榻上那张无生气的脸,苍白,睫羽覆盖眼睑,平日清冷不再,只剩脆弱。
“季微语,”顾言欢俯身,凑近她耳边,“撑下去!听见没有!不准死!”
就在这时——
“当——!当——!当——!”
远处梆子声传来,子时已至。
无双脸色发白,屏住呼吸。
此时,榻上季微语,身体猛地抽搐!
紧接着,喉咙发出痛苦的呛咳声。
“咳……呃……咳咳咳……”
她挣扎着想睁眼,眼皮颤抖,最终掀开一条缝隙。眸子灰暗,涣散。
突然!
她冰凉的手猛然抬起,攥住了顾言欢的手腕!
顾言欢一惊,低头。
季微语嘴唇翕动,青紫。她用尽残力,从喉咙挤出几个破碎字眼,清晰传入顾言欢耳中:
“……北境……”
“……三……皇子……”
话音落,季微语猛张口——
“噗!”
一大口污浊黑血喷出!溅在顾言欢手背,染红衾被。
攥紧的力道骤失,季微语手滑落。眼闭上,头歪向一旁,再次沉寂。
但她胸口起伏,虽微弱,却有了一丝连续。
顾言欢僵立,手腕残留触感和血迹。耳边字眼回荡。
北境?
三皇子?!
季微语弥留之际,为何提此?难道……当年事,另有隐情?
“殿下?”
顾言欢猛回神。
“快!”
“都给本宫滚进来!她还有救!继续施救!用最好的药,想尽办法,把她给本宫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