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顾言欢感觉自己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上。朦胧间,耳畔回响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
意识如同被拉扯的丝线,在虚实之间来回摇摆。顾言欢猛然惊醒,眼前一片模糊。
她试图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束缚在床榻之上,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是精铁打造的锁链。手背的伤明显上了些许药粉。
转头环顾,这正是她昨日囚禁季微语的密室。
顾言欢没有立刻开口,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着对方的动作。那人似乎在把玩着什么,指尖滑过光滑表面的细微摩擦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醒了。”
一个清冷中带着些许奇异兴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季微语转过身。她的步子很轻,裙摆拂过地面,发出簌簌的轻响。
走到床边,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在床上的顾言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有些不正常。
“呵,”顾言欢扯了扯嘴角,声音因之前中毒还带着几分沙哑,但语气却不见丝毫慌乱,“角色互换,你倒是适应得挺快。”
“殿下觉得如何?”她问,声音很轻,带着近乎残忍的玩味,“自己打造的囚笼,住着可还舒适?”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顾言欢的下颌线,最终停在她的喉咙处,轻轻施力。那力道很微妙,足以让顾言欢感到窒息的威胁,却又不至于立刻致命。
“所以,”顾言欢并未挣扎,只是微微眯起眼,迎着季微语的目光,“你想做什么?杀了我?还是……慢慢折磨?”
季微语的指尖猛地收紧,随即又略微松开,就如同在玩弄濒死的猎物。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她轻笑,笑声在空寂的密室里显得格外瘆人。
她直起身,拿起桌案上那个青瓷瓶,将那青瓷瓶举到顾言欢眼前,轻轻摇晃。瓶内液体粘稠,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
顾言欢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季微语注意到了,她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她拿起旁边的银质合卺杯,将瓶中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倒入。
“殿下可还认得?”季微语端起杯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杯身在她手中却异常稳定,“大婚那日,你‘赏’我的那杯‘安神酒’。殿下亲自尝尝滋味如何?”
顾言欢没有回答,手腕却在暗中用力,试探着锁链的强度。这铁链是特制的,寻常力气根本无法挣脱。
“别白费力气了。”季微语反诘道,“这锁链,可是殿下亲自挑选的,用来锁我的,自然是……最牢固的。”
她将酒杯递到顾言欢唇边,几乎贴了上去。苦杏仁的气味直冲鼻腔。
“殿下曾说,心悦于我。”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致命诱惑,“那便……饮了它。如何?”
顾言欢的视线从毒酒移开,落回到季微语的脸上。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翻涌的恨意,以及那恨意之下,更深处的痛苦与挣扎。
季微语的手在微微发抖,尽管她极力想控制。
“季家的事,”顾言欢再次开口,“与我无关。”
“住口!”季微语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般,猛地将杯子向前一推,毒液几乎要溅出!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急促,“到了现在……你还在说谎!”
顾言欢眼神骤然变冷,被缚的身体猛地绷紧,一股慑人的气势即使在如此境地也未曾消散。
“你以为,”她看着季微语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这样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季微语被她冷冽的眼神逼视得心脏一缩,但随即更汹涌的愤怒涌了上来。
“答案?”她咬着牙,将杯子死死抵在顾言欢唇边,“我只要你偿命!顾言欢!”
顾言欢看着她,看着她眼底几乎要溢出的疯狂。
良久,她紧绷的肩线奇异地松弛下来,眼神沉入幽深的潭底,难辨其意。
“好。”
声线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倦怠。
不等季微语指尖那细微的震颤平息,顾言欢已微微前倾。冰冷的银杯边缘触上她的唇,激起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没有丝毫退缩,径直迎上,微启唇齿,任由那股带着浓烈苦杏仁气息的暗红液体滑入喉咙。
灼烧感瞬间从舌根炸开,粗暴地撕裂喉管。她颈侧的青筋猛地暴起,艰难地完成吞咽的动作,细密的冷汗几乎是立刻从额角渗出,沿着苍白的太阳穴滑落。
季微语握着空杯的手僵在原处,指骨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神情错愕,以及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顾言欢脱力地向后靠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床头。视野边缘开始迅速发黑,她强迫自己涣散的意识重新聚焦,死死盯着季微语那张同样失了血色的脸上。
她牵动嘴角,声音破碎。
“这滋味……倒也……刻骨……”
“……只是,终究……”
“……抵不过…………你大婚那日……流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