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无双与苏樱的声音带着焦灼,一左一右将她从冰冷的池水中架起。水珠顺着她墨色的发梢滴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水渍。
顾言欢甩了甩头,水珠四溅,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苏樱,”她的声音因寒冷而带着一丝喑哑,“方才……本宫为何会如此?”
苏樱指尖微凉,迅速搭上她的腕脉,眉头紧锁。
殿内昏黄的烛光在她凝重的脸庞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殿下,您体内被人下了一种烈性催情药物。此药药性霸道,与您先前所中的‘断魂饮’相互激荡,这才导致您神智失控,险些……”
“大皇子……”顾言欢的指尖在湿冷的池沿上轻轻划过,留下几道浅淡的水痕。
“他倒是……从不让人失望。”至于那“断魂饮”,她比谁都清楚其来历。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殿内跳动的烛火,火光在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出细碎的光点。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外廊芜的阴影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道纤细身影仓惶离去的残影——是清弦。
“无双。”她淡淡开口。
“属下在。”无双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将‘凤宴阁’的地契文书,即刻送予清弦姑娘。告诉她,此阁从今往后,便是她的了。是歌舞升平,还是门可罗雀,皆由她一人定夺。她若想走,紫阳宫的门,为她敞开。”
无双闻言,肩头微微一动,沉声道:“是!属下遵命!”
她深深地望了顾言欢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宇间带起轻微的回响。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顾言欢静静地站着,任由湿衣贴在身上,感受着那股寒意逐渐渗透,又逐渐被体内的燥热所抵消。
不多时,无双去而复返。“殿下,地契已交予清弦姑娘。她……只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对属下行了一礼,道了句‘多谢无双统领成全,清弦告退’,便带着她的侍女离开了,未曾多言,也未曾……回望。”
“嗯。备水,更衣。”
换上一身干爽的玄色常服,衣料柔软,却依旧掩不住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与锐气。她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未曾饮一口热茶暖身,便径直朝着囚禁季微语的偏殿走去。
偏殿内光线比主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草苦涩与淡淡的血腥气味。季微语蜷缩在角落那张简陋的软榻上,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当
看清来人是顾言欢时,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瑟缩,那双曾经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刻入骨髓的恐惧与毫不掩饰的戒备。
“你……你又想做什么?”季微语双手死死攥着身下那床洗得发白的薄被,体绷得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弓弦。
顾言欢在她数步之外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落在她那张布满惊惧与恨意的小脸上。
“季微语,有人在本宫的熏香中下了烈性催情药,想借本宫的手,彻底毁了你,也……毁了本宫。”
季微语闻言,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言欢。随即,嘴角勾起凄冷而扭曲的笑容:“二皇女殿下这是……在向我解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顾言欢!你这个……你这个令人作呕的魔鬼!”
“信与不信,在于你。但此事,本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她向前踏了一小步,季微语立刻像被踩了痛处的猫一般,身体向后缩得更紧。
顾言欢停下脚步,声音放缓了些许,“从今日起,你自由了。这座偏殿的门,不会再上锁。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本宫……不会再动你分毫。”
“自由?”季微语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悲凉,充满了浓浓的自嘲,“顾言欢,你是在可怜我?还是觉得,这样的施舍,就能弥补你对我季家犯下的滔天罪行?我季家满门忠烈,皆因你而亡!我父亲的冤魂,夜夜在我梦中哀嚎!你现在……跟我说自由?”
“你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也总好过让我日日夜夜活在这无边无际的仇恨与屈辱之中,生不如死!”
顾言欢静静地看着她,任由那些淬毒的言语如利箭般射向自己。
“本宫的命,本就攥在你手里。你若想取,随时都可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你好生歇着。那些伤药,记得按时涂抹。”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一步步离开了偏殿。
回到主殿,殿内依旧只有她一人。
“无双。”
“大皇子既然送了本宫这份‘厚礼’,本宫若不回敬一二,岂非显得太过失礼?”
“你去查,大皇子那位如胶似漆的宠妃杜婉婷,究竟有哪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属下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无双抱拳领命,身影再次迅速融入了殿外的夜色之中。
顾言欢缓缓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感受着它在掌心冰凉而粗糙的触感。
“六十五日……”她轻声自语,“足够了。足够本宫……将这潭早已腐臭的死水,彻底搅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