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那新生的、带着稚嫩翠绿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紫鳞心中荡开希望的涟漪。
“波波…也守…亮晶晶…凉凉…”
这带着笨拙却无比坚定的誓言,让紫鳞竖瞳中的担忧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期待取代!“波波!救救苏清雪!给她…香香!” 小家伙激动地用小爪子指着昏迷不醒的苏清雪,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急切。
“香香…” 波波的意念重复着这个它自己创造的词语,带着一种初生般的懵懂和努力的理解。它那布满裂痕、刚刚恢复一丝生机的胶质身躯,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蹒跚学步般,朝着苏清雪的方向蠕动。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新生的力量还很微弱,那些被紫鳞水滴初步抚平了尖锐棱角的裂痕,在移动时依旧传递着清晰的“痛痛”意念,让它的动作断断续续,如同卡顿的影像。灰白沉寂的胶质表面,唯有那几根新生的嫩芽触须尖端,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翠绿荧光,以及身体深处那一点带着淡淡金芒的翠绿光点,稳定地散发着古老的生命韵律,支撑着它前进。
“加油!波波!慢慢…不痛痛!” 紫鳞紧张地屏住呼吸,小小的身体随着波波每一次艰难的蠕动而微微前倾,两只小爪子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仿佛在用自己的力气帮它前进。它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惊扰了这脆弱而重要的进程。
短短尺许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时间在紫鳞焦灼的注视和波波断断续续的“痛痛”意念中缓慢流逝。终于,那小小的、布满裂痕的胶质球,笨拙地挪到了苏清雪无力垂落在沙地上的右手旁边。
“到了!” 紫鳞用气音欢呼了一声,竖瞳亮得惊人。
波波似乎也松了口气,传递出一丝微弱的“累”的意念。它停了下来,圆滚滚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如同在喘息。几根新生的、纤细如发丝的翠绿嫩芽触须,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的意味,从它身体边缘伸了出来,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向苏清雪冰凉的手背。
没有反噬。没有排斥。
苏清雪体内源自极北寒渊的冰魄之力,似乎对波波这纯净温和的生命气息并不抗拒。触须尖端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凉和一种近乎枯竭的虚弱感。
“好凉…好空…” 波波的意念带着孩童般的困惑和一丝心疼。它似乎能“感觉”到苏清雪此刻的状态——力量耗尽,识海枯竭,身体如同被掏空的冰壳。
短暂的“感知”后,波波收回了触须。它圆滚滚的身体微微收缩了一下,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体内深处那点带着金芒的翠绿光点,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丝,散发出更加清晰的古老韵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远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的淡绿色光雾,如同初春最细密的雨丝,艰难地从波波的身体表面渗透出来。这光雾不再是之前爆发时的汹涌绿潮,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如同母亲呵护婴儿般的温柔,缓缓地、轻柔地笼罩向苏清雪冰冷的右手,并沿着她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
光雾所过之处,并没有立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苏清雪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雪,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但紫鳞敏锐的灵性感知,却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凉凉…少了一点点!” 小家伙惊喜地低呼,竖瞳紧紧盯着苏清雪被淡绿光雾包裹的手臂。“里面…好像…没那么空了?” 它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但它能感觉到,苏清雪体内那股让它感到无比安心、却又枯竭冰冷的“亮晶晶”力量,似乎被这温柔的绿雾滋润着,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存在感”。
波波的意念也传来,带着一种专注和微微的吃力:“空…慢慢…填…一点点…香香…进去…” 它似乎在努力理解并描述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用自身最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滋养、填补苏清雪枯竭的冰魄本源。
这过程极其缓慢,对刚刚苏醒、自身还裂痕遍布的波波来说,消耗巨大。它身体表面的翠绿光雾输出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那点核心的金绿光点,光芒也随着输出的断续而微微明灭。
“波波…累了吗?” 紫鳞担忧地看着波波光芒闪烁不定的身体,小声问道。
“不累…” 波波的意念倔强地回应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一点点…香香…再一点点…”
它继续艰难地输出着那稀薄却精纯的生命绿雾。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清雪裸露在外的右手和半截小臂,在持续不断的淡绿光雾滋养下,皮肤似乎不再那么毫无生气的惨白,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活人的血色。
终于,在紫鳞紧张的注视下,苏清雪那如同冻结般毫无血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压抑的、带着巨大痛苦和沉重疲惫的呻吟,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艰难地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呃……”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如同惊雷般在紫鳞耳中炸响!
“苏清雪!” 紫鳞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小爪子紧紧抓住苏清雪的衣袖,竖瞳死死盯着她的脸!
苏清雪那覆盖着长长睫毛的眼睑,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挣扎着要掀开沉重的冰盖。冰蓝的瞳孔在紧闭的眼皮下急速转动,眉心痛苦地紧蹙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波波也感受到了她的挣扎,输出的淡绿光雾骤然一凝,随即变得更加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拂过她的额头。
“醒…醒醒…亮晶晶…凉凉…” 波波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穿透迷雾的晨钟,轻轻叩击着苏清雪混乱的意识。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苏清雪紧闭的眼睑,终于如同断裂的冰棱,猛地掀开!
冰蓝的瞳孔骤然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里面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混沌的痛苦、巨大的疲惫和如同溺水者刚刚浮出水面的茫然。她的视线毫无焦点地扫过礁石嶙峋的顶部,扫过光罩外残留的墨色水痕,最后,带着一种仿佛隔着重纱的迟钝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下移动**。
视线掠过自己那只被淡淡绿雾包裹、传来微弱暖意的手臂。
掠过手臂旁,那团布满裂痕、散发着微弱翠绿荧光、正努力维持着光雾输出的胶质球。
最终,定格在眼前那张放大的、布满细密紫色鳞片、竖瞳中盛满了巨大惊喜、担忧和泪水的……小脸上。
“紫…鳞?” 一个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的音节,带着浓重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艰难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刺痛和识海的嗡鸣。
“苏清雪!你醒了!呜呜…吓死紫鳞了!” 紫鳞再也忍不住,小小的身体猛地扑到苏清雪颈窝,冰凉光滑的鳞片蹭着她温热的皮肤,发出带着巨大委屈和后怕的呜咽。“波波…波波救醒你了!波波好厉害!呜呜…”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颈间,冰凉的小身体紧紧贴着自己,还有那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诉说……这一切,如同温热的潮水,冲垮了苏清雪意识边缘最后一块冰冷的浮冰。
混沌的视线开始聚焦,巨大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但意识,终于彻底回归!
她缓缓地、极其吃力地转动眼珠,目光越过怀中呜咽的紫鳞,落在了自己右手边那团小小的、布满裂痕的胶质球上。
波波似乎感应到了她清醒的注视,体内那点带着金芒的翠绿光点微微亮了一下,传递出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完成任务的安心:
“亮晶晶…凉凉…醒了…波波…守住了…”
苏清雪冰蓝的瞳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酸涩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无法言喻的感激以及沉重的心疼,如同熔岩般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她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抬起那只被淡绿光雾包裹的、依旧冰冷麻木的右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最轻的力道,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珍宝般,轻轻拂过波波那布满裂痕、却散发着微弱生命荧光的身体边缘。
触感冰凉而脆弱,如同初融的薄冰。
她的嘴唇翕动着,干裂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巨大重量和浓重鼻音的、沙哑的低语:
“嗯…我醒了…”
“谢谢…波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