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时,我正蹲在地上给西弗勒斯系鞋带——他新换的脚踝还不太适应,总系不好那个复杂的结。听到动静,我下意识地抬头,手里的鞋带“啪嗒”掉在地上。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的声音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穿着整洁的风衣,头发花白,眼神锐利,正是我的父母。他们退休前和我一样,是生物基因领域的研究员,只是后来厌倦了那些冰冷的实验,搬到了乡下养老。
母亲的眉头皱得很紧,视线扫过实验室里的培养舱和那些浸泡在液体里的器官,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我们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埋在这些东西里?”
父亲没说话,只是盯着角落里的西弗勒斯,眼神复杂。
西弗勒斯显然被这两个陌生人吓到了,往我身后缩了缩,灰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是来催婚的吗?”我忽然笑了,站起身把西弗勒斯护在身后,语气带着点自嘲,“你们看,我把我的爱人复活了。”
我轻轻推了推西弗勒斯,让他面对我的父母:“他非常的完美,不是吗?新换的心脏还在跳,手指灵活得能弹钢琴,连走路都越来越稳了。”
母亲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皓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针线包——刚才给西弗勒斯缝补黑袍时弄掉的,“我亲爱的父母,你们以前也是干这个的。”
我记得小时候,父母的实验室里也摆满了各种标本和器械,他们教我辨认不同的神经,教我用最细的针缝合血管,说“科学能创造奇迹”。
“我最近发现我不会缝这个东西了。”我拿起一块从培养舱里取出来的皮肤组织,边缘有些不规则,“帮我缝一下呗?就像以前教我的那样,用十字针法,要整齐,不然会排异。”
父亲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那是动物实验,皓月,这是……”
“他不是动物。”我打断他,把皮肤组织递到他面前,“他是西弗勒斯,是我的爱人。”
西弗勒斯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紧张,忽然从身后抱住我,脸埋在我的后背,像在给我力量。他的新心脏贴着我的后背,跳动沉稳有力。
“好了,乖乖,别动。”我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他们是好人,是……我爸妈。”
他似乎听懂了“爸妈”两个字,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却还是不肯松开我。
母亲看着我们相拥的样子,眼圈忽然红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我们做实验,说长大了要当最厉害的科学家,怎么现在……”
“现在也很厉害啊。”我笑了,笑容有点涩,“我能让死人‘活’过来,能让破碎的身体重新拼凑,这不是很厉害吗?”
父亲接过我手里的皮肤组织和针线,沉默地走到操作台边。他的动作依旧熟练,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针,穿过皮肤组织时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十字针脚整齐得像印刷上去的。
“还是你爸厉害。”母亲走到我身边,看着父亲的动作,声音里带着点感慨,“你小时候总学不会他这手稳劲儿。”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父亲低头缝合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原来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哪怕我们早已走上不同的路。
西弗勒斯从我的后背抬起头,好奇地看着父亲的动作,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着懵懂的光。
“他叫西弗勒斯。”我对母亲说,声音放软了些,“他以前……是个很厉害的巫师。”
母亲点点头,轻轻碰了碰西弗勒斯的头发:“是个漂亮的孩子。”
西弗勒斯没躲,只是眨了眨眼,又把脸埋回我的后背,像只认生的小猫。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父亲缝合时针线摩擦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我的父母,我的爱人,都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和科学的实验室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达成了短暂的和平。
“好了。”父亲放下针线,把缝好的皮肤组织递给我,针脚完美得像件艺术品。
“谢谢爸。”我接过组织,声音有点哽咽。
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有无奈,有心疼,却没有指责。
真好。
至少在他们眼里,我还不是个彻底无可救药的疯子。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西弗勒斯,又看了看父母,忽然觉得,或许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哪怕这条路扭曲又黑暗,至少身后还有人,愿意为我递上一根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