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巷的晨光裹着煤炉余温,神道一的脚步在“302”号门前骤然顿住。防盗门扭曲成废铁,门框上的归藏阵法纹被撕裂成碎片,玄关墙上林子玉的速写画稿散落在瓦砾中,炭笔灰混着雨水洇成斑驳的泪渍。他记得十二小时前离开时,林妈妈还往他储物戒指里塞了新烤的酱牛肉,此刻却只剩满地狼藉,连鞋柜上的熔金剪刀都不知所踪。
“学、学长?”林子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指尖攥紧他校服后摆。她看不见废墟的模样,却能从神道一突然绷紧的脊背感知到异常,膝弯的旧伤因长时间站立隐隐作痛,却比不过心口传来的钝痛——那里藏着妈妈剁饺馅的背影,姐姐磨剑的侧影,还有教导主任摔保温杯的q版涂鸦。
神道一忽然转身,将少女的头按进自己胸前。她发间的炭笔味混着雨水,让他想起三年前暴雨夜,她蹲在巷尾捡被血水浸透的素描本。此刻他掌心贴着她后颈的皮肤,能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像只受惊的雏鸟。“没事,”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只是房子需要重新装修。”
他没说门框上的攻击痕迹来自命核境修士的真元,没说储物戒指里的酱牛肉保温盒还带着体温,更没说玄关地砖下埋着的、林子玉去年圣诞送他的贺卡已被剑气撕成两半。他只是弯腰抱起她,避开瓦砾堆里的画具残片,归藏步踏出时,衣摆扫过墙角未被毁掉的速写——那是他坐在老槐树下刻二维码的场景,角落标注“扫描可解锁荒主同款烤肠签子皮肤”。
别墅在庆渝市西郊的梧桐巷,藏在成片的老式洋房中间。神道一用指尖划过铁门,瞳孔里的熔金碎光映出“太阿”二字,智能管家的电子音随即响起:“检测到主人生命体征,欢迎回家——哦,还有一位客人,需要启动‘人间烟火模式’吗?”
林子玉被放在铺着亚麻床单的大床上时,还在发懵。她摸到枕头下硬邦邦的东西,抽出来发现是本素描本,封面上画着戴金色眼镜的少女,旁边写着“荒主大人的专属画本”——正是三年前她送他的圣诞礼物,边角的折痕显示被翻阅过无数次。
“睡吧,”神道一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掠过她左眼尾的熔金灼痕,“太阿会守着门,有任何动静喊它就行。”他转身时,校服袖口露出“校规第47条”的刺青,那是八中禁止学生在校内使用法器的条文,此刻却在别墅暖光中显得格外温柔。
深夜的安居巷飘起细雨。林安收伞的动作突然顿住,望着前方围满凡人的废墟,唇角勾起杀手特有的冷笑:“哪家倒霉蛋被盯上了?”她凑近时,靴跟碾碎半片熔金剪刀的残片,忽然觉得地面的裂痕纹路异常熟悉——那是妹妹林子玉常用的归藏阵基础纹,此刻正以“302”号为中心向外扩散。
“姐、姐姐?”林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围裙上还沾着八中食堂的面汤渍,“你看这房子塌的……等等,这门牌号是不是……”
母女俩的目光同时落在扭曲的门牌号上。“302”三个数字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林安忽然想起三小时前,在裁判组残骸中发现的半张便利贴,边角画着烤肠签子,背面是神道一的字迹:“西郊梧桐巷17号,瞳孔解锁”。她忽然转身,伞尖戳向地面的归藏阵残纹,那里正浮现出淡金色的箭头,指向西郊方向。
“妈,”她忽然扯住母亲的手腕,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那小子留了地址,用的是骨荒的命星定位法——”
“啥法不法的,”林妈妈拍开她的手,盯着废墟叹气,“先去看看吧,总比睡桥洞强。”她没说自己在倒塌的厨房地砖下,捡到半块完好的酱牛肉,油纸包上还留着神道一特有的混沌气温度。
别墅的铁门在凌晨三点自动打开。林子玉裹着神道一的校服坐在床上,听见楼下传来太阿的电子音:“检测到两位访客,是否启动‘荒主亲友模式’?”她摸着床头的台灯,灯罩上画着十二只金蝶托着珍珠奶茶——正是她画在林家餐桌布上的图案,此刻被神道教给了智能管家。
神道一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盘膝而坐,掌心躺着从废墟里找到的熔金剪刀残片。伪金身的碎晶在他指尖跳动,与剪刀上残留的归藏阵共鸣,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用神识扫过卧室,看见林子玉正抱着枕头往楼下挪,膝盖的旧伤让她每步都走得艰难。
“我、我睡不着。”少女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校服长到脚踝,像件不合身的斗篷。她摸着墙壁往下走,忽然被神道一抱了个满怀,鼻尖蹭到他颈侧的旧伤,混着混沌气的体温让她想起妈妈的牛腩锅。
“睡这里。”神道一将她放在沙发上,扯过毛毯盖住她冰凉的脚,“我在旁边修炼,不会吵到你。”他没说自己早已习惯在血腥味中入睡,没说别墅的每个角落都布着归藏阵,更没说太阿的数据库里,存着林子玉所有画稿的电子扫描件。
晨光穿透窗帘时,神道一感觉后背被重物压住。他用神识扫过,发现林子玉不知何时从沙发滚到他腿上,手臂环着他腰,脸埋在他后颈,像只蜷缩的小兽。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左眼尾的熔金灼痕在晨光中格外柔和,让他想起在骨荒时,偷藏的、她画的第一张速写。
“学长……”林子玉在睡梦中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后背的旧伤,“别离开……”
太阿的电子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检测到主人心率异常升高,是否需要启动‘恋爱辅助模式’?”
神道一的耳尖猛地发红。他轻轻掰开少女的手指,起身时发现她校服口袋里掉出半张便利贴,是昨晚在废墟捡到的,上面画着倒塌的房子,角落写着:“只要和学长在一起,废墟也能变成画本。”
别墅外,林安的伞尖终于戳中铁门。她望着门牌号“梧桐巷17号”,想起妹妹画本里的“荒主别墅小剧场”,忽然听见门内传来太阿的声音:“访客林安,检测到您携带斩魂伞,是否需要寄存?”
“寄你大爷。”她骂了句,却在看见开门的神道一时,瞳孔骤缩——他校服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的熔金纹路,而他身后的沙发上,林子玉正揉着眼睛坐起,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素描本,封面上画着戴着金色眼镜的少女,旁边是抱着烤肠的荒主。
“姐、姐姐?”林子玉的声音带着惊喜,却在摸到自己没戴眼镜时慌忙低头,左眼尾的灼痕在晨光中无所遁形。
林安的伞“当啷”落地。她望着妹妹蜷缩的膝盖,望着神道一手腕上的红绸,忽然发现别墅的地砖纹路,竟与妹妹画本里的“荒主居所”分毫不差——每块瓷砖都刻着归藏阵,每个角落都摆着画具,就连餐桌上的花瓶,都插着十二支烤肠签子改的毛笔。
“所以,”她忽然冷笑,捡起伞柄,“这就是你说的‘老破小’?”
林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闺女,别站着了,来喝萝卜牛腩汤!神道一这孩子,连高压锅都用法则温着,比你爸当年还细心——”
神道一望着厨房方向,忽然想起储物戒指里的酱牛肉保温盒,想起林子玉画在别墅灯罩上的金蝶,想起凌晨抱着他睡觉的少女发间的炭笔味。他忽然发现,所谓家,从来不是钢筋水泥的房子,而是有她在的地方,哪怕是废墟,也能变成画本里的温暖场景。
而林子玉摸着沙发上的素描本,忽然觉得,这个比想象中豪华百倍的别墅,却有着和安居巷一样的烟火气——太阿会哼她喜欢的流行歌,神道一的床头摆着她送的圣诞贺卡,就连卫生间的毛巾架上,都挂着印着太阿刀图案的方巾。
晨光中,四人围坐在餐桌前。林妈妈给神道一夹了块牛筋,林安用伞尖戳着烤肠签子,林子玉偷偷在画本上描绘此刻场景:姐姐的伞剑变成了餐具,妈妈的围裙上绣着太阿刀,而神道一的校服袖口,不知何时被她画上了十二只金蝶。
她在角落标注:“扫描别墅地砖可解锁‘荒主的人间烟火’,条件是——”她顿了顿,望着神道一唇角的牛腩汤渍,耳尖发红,“必须抱着荒主才能启动。”
窗外,梧桐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神道一望着林子玉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当安居巷的废墟成为过去,当别墅的智能管家学会炖萝卜牛腩,所谓荒主的归处,从来都是有她在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