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上的红光,像烧熔的铁水,顺着裂纹流淌,几乎要将盘面彻底吞噬。
那股灼痛并非来自皮肉,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有无形的烙铁,正狠狠地烫在他的神魂之上。
慕容澈死死攥着罗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虬结如错节的树根。
他想将这滚烫的邪物扔出去,可某种直觉告诉他,一旦脱手,他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指引,也是一道催命符。
“回答我!”
他的嘶吼在巷子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嘲弄,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仿佛在看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他转过身,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下拉得很长。
他没有走入人群,也没有拐向任何一条岔路。
他就那样一步步向前,身影在空气中慢慢变淡,扭曲,化作一缕微尘,随风而散。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那条空荡荡的矮凳,还有几串无人问津的菩提子。
巷口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只剩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时,发出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妈的……”
马子墨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里的凶悍迅速被一种沉重的茫然所取代。
他看不懂。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二十多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叶清瑶手中的长剑缓缓归鞘,发出“仓”的一声轻响,在这片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慕容澈,更准确地说,是没离开他手中那个诡异的罗盘。
“兰州……”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慕容澈猛地抬头,越过沉默的人群,望向远方。
那个方向,是兰州。
河州晴朗的天空,在这里仿佛抵达了边界。
远方的天际线,被一堵厚重得令人窒息的乌云高墙所占据。
那不是普通的积雨云。
云层漆黑如墨,翻滚搅动,像一锅煮沸的沥青。
更让人心头发寒的是,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不时有暗红色的电光撕裂长空。
那电光没有雷鸣,只有一片死寂的闪烁,像一道道凝固在天空中的巨大血痕,狰狞而诡异。
仿佛整个兰州城,都被一个巨大的、充斥着邪祟的碗给倒扣住了。
慕容澈胸口的灼痛感愈发强烈。
他手中的罗盘,那根疯狂旋转的指针,正死死地,毫不动摇地,指向那片血色闪电的中心。
白塔山。
“月圆之夜……”
慕容澈的嘴唇有些干裂,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他不知道月圆之夜是哪天,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无数人生命的倒计时。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同伴,叶清瑶的眼神冰冷决绝,马子墨则咬着牙,瘸着的腿站得笔直。
他们都在等他。
慕容澈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混杂着河州干燥的尘土气息,还有远方天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不祥。
“走。”
一个字,斩钉截铁。
巷口沉默的人群,像是听到了某种指令,缓缓向两侧退开。
那条通往巷外的路,再次变得清晰。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那目光里不再有茫然,不再有敬畏。
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无言的托付。
仿佛他们交付的,是这座城的命运,是所有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