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门槛,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
一步踏出,清晨的凉意扑面而来,混杂着焦糊与泥土的气味,呛人,却真实。
那股盘踞在骨头缝里的阴冷怨气,终于散了。
慕容澈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灼痛感提醒着他,昨夜的一切并非幻梦。
叶清瑶走在他身侧,用指腹擦拭着剑鞘上的一抹灰,动作很轻,很慢。那柄杀了不知多少怨灵的利剑,此刻安静得像一件装饰品。
“我说,咱们这算出名了吧?”
马子墨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他身上的羊皮袄彻底成了破烂,挂在身上晃晃荡荡,他却浑不在意,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看这阵仗,河州人民夹道欢迎,不得给咱们送几面锦旗?”
巷道里,黑压压的全是人。
那些原本远远观望的河州居民,不知何时聚拢了过来,却又在巷口处停下,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没有欢呼,没有言语。
只有一双双眼睛,汇成沉默的河流,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那目光里有太多东西,有死里逃生的茫然,有无声的感激,还有对那种超越凡人理解的力量,最原始的敬畏。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馕饼,怯生生地探出头,刚对上慕容澈的视线,又唰地一下躲回了母亲身后。
慕容澈的脚步,在巷口尽头顿住。
那里,一个老人坐在一条矮凳上,面前摆着几串色泽暗淡的菩提手串,像个最寻常不过的街边小贩。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头戴一顶洁净的白帽,神态安详。
可当他抬起头,那道目光投来的瞬间,巷子里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那目光,穿透了人群,越过了时空,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慕容澈身上。
老人缓缓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那只布满沟壑与老茧的手,摘下了头顶的白帽。
晨光,照亮了他的脸。
沟壑纵横的皮肤,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饱经风霜的陇上老人的脸。
也正是一张,与那个在光影中消散的黑袍虚影,一模一样的脸!
轰!
慕容澈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身侧,叶清瑶握着剑柄的手骤然收紧,清脆的“噌”一声,长剑已然出鞘一寸,剑刃的寒光一闪而逝。
马子墨脸上的那点不正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瘸着腿,往前挪了半步,将半个身子挡在了慕容澈和老人之间,眼神凶悍得像一头护崽的狼。
可老人的脸上,没有半分黑袍虚影的怨毒与疯狂。
他的神情平静,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是看尽了岁月沧桑的沉寂,而非想要毁灭一切的恶意。
“兰州白塔山的封印,快松了。”
老人的声音沙哑,音量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三人心头。
“宇文宿渊,已经拿到了大半的镇魂柱碎片。”
“月圆之夜前,你们必须赶到。”
“你到底是谁?!”慕容澈厉声喝问。
老人却没有回答。
话音落下的瞬间,慕容澈怀中的罗盘猛地一震!
一股锥心刺骨的烙痛,隔着几层衣物,狠狠烫在他的胸口!
“呃!”
他闷哼一声,猛地掏出罗盘。
那古朴的盘身,烫得像一块刚从炭火里取出的烙铁!
盘面上,昨夜新添的那道裂纹里,正丝丝缕缕地渗出刺目的红光。
中央那根纤细的指针,早已失去了方向,正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疯狂旋转,化作一团模糊的虚影,仿佛下一刻就要在高温中彻底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