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璋闻言朝曲凌霄拱手,语气恳切:“那家父的安危,就有劳神医费心了。”
“放心。”曲凌霄摆了摆手,语气随和,“你是元照的朋友,我自当尽心。还有,我姓曲,叫我曲大夫就好。”
“是,曲大夫。”陶璋再度拱手应下。
“哎,救你爹的可还有我呢!”一旁的阿青突然出声,带着几分不满,“你只谢凌霄姐姐,把我忘啦?”
陶璋忙转过身,拱手致歉:“也多谢姑娘。”
阿青双手抱胸,挑眉扬声道:“我叫阿青,是姐姐的妹妹。”
陶璋微怔——这姑娘的姐姐是谁?
虽觉这小姑娘有些跳脱,他还是依言道谢:“多谢阿青姑娘。”
阿青这才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神情,嘴角悄悄扬起。
这时元照看向陶璋,话锋一转:“你义父我已安排到异界山庄安置,那么我们的合作,是不是该正式敲定了?”
陶璋应声:“你让我混入三合帮,暗中掌控它的事,我可以即刻应下。但图谋轮回组织一事,还需另一个条件。”
“嗯?”元照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有条件?”她误以为陶璋要临时加价,周身凌厉的气势骤然外泄。
仅仅一瞬的威压,已让陶璋心口一窒,险些喘不过气。
他连忙解释:“元庄主稍安勿躁,容我说完。”
随即他转向曲凌霄,拱手道:“曲大夫,能否也为陶某诊诊脉?”
曲凌霄虽有疑惑,还是点头示意:“把手伸过来吧。”
陶璋依言递过右手,曲凌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凝神诊视。
片刻后,她眉头微蹙,轻声道:“你也中毒了?”
但很快她又转变诊断结果:“不对,不是毒,而是……是蛊。”
“不愧是神医。”陶璋面露赞叹。他曾请过多位大夫,皆说他身体康健,可自己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
曲凌霄转头看向阿青:“阿青,你来看看。”
所谓术业有专攻,论起毒虫蛊术,阿青比她更精通。
阿青点头上前,先是把脉,随即皱起了眉。
忽然,她伸手一扯陶璋的衣襟,露出他的胸膛。
“阿青姑娘,你这是?”陶璋慌忙双手护胸,神色窘迫。
“还能干嘛?检查身体啊。”阿青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那是什么表情?”
陶璋顿时尴尬——阿青才十四岁,尚未及笄,哪里懂什么男女避讳?是他想多了,实在罪过。
阿青避开他的手,指尖在他胸膛快速点了几下。
刹那间,元照和曲凌霄都见陶璋胸前鼓起一个鸽蛋大的鼓包,还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呃啊——!”
陶璋猛地痛呼出声,捂着胸口蜷缩在地,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小桃!你怎么了?”不远处坐着的李老头闻声踉跄起身,双手摸索着就要冲过来。
“老丈别急,”阿青连忙扶住他,“我们在给他治病,过程是疼了点,没事的。”
“小桃生病了?”李老头更急了。
他早猜陶璋身份不一般,却不知他还中了蛊。
阿青扶着他往内间走:“我们正给他治呢。您刚清了毒,得好好歇着,我先送您去里屋,这里有我们呢。”
医馆原是三十六位姑娘的住处,改出的房间不少,腾出一间给李老头住绰绰有余。
李老头虽满心担忧,却知不能添乱,只好被阿青扶进了里间。
等阿青出来时,陶璋已不再痛呼,正捂着胸口坐在椅上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确实是蛊。”阿青见此上前一步,笃定道。
曲凌霄追问:“可看出是什么蛊?”
阿青点头:“十有八九是三尸蛊。”
“三尸蛊?”曲凌霄失声惊呼,“那不是传说中的蛊虫吗?我百花谷典籍记载,此蛊无解!”
三尸蛊一旦种入人体内,便会与宿主精、气、神相连,强行取出只会让宿主精气神同时衰竭而亡。
天下蛊虫千千万,三尸蛊绝对能排进前五。
陶璋闻言长叹,脸上掠过一丝失落,口中喃喃自语道:“竟是三尸蛊……”
他早知所中之蛊厉害,却没想到是这传说中的凶物。
他看向元照,声音涩然:“元庄主,关于轮回的约定,还是作罢吧。”
元照不解:“为何?”
陶璋深吸一口气:“元庄主可知我为何会中这三尸蛊?”
元照心中一动,“莫非是轮回组织首领?”
陶璋点头:“正是!不仅是我,轮回所有杀手体内都有此蛊,这也是首领能绝对掌控手下的原因。
一日不除此蛊,我们便永远无法反抗他。若解不了这蛊,我们又何谈谋取首领之位?”
他原还指望百花谷的神医能有办法,如今看来……
元照沉默片刻,转向阿青:“这蛊真的毫无解法?”
阿青沉吟道:“解法不是没有,只是对我们来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什么解法?”元照追问。
“三尸蛊无法强取,想要拔除,就只能让它主动离开宿主。而要让三尸蛊主动离开宿主,要么以母蛊下令,要么用绝顶高手的精纯内力引诱。”阿青摊手,“可绝顶高手屈指可数,咱们既不认识,也请不动啊。”
曲凌霄闻言心头一动——她师尊便是绝顶高手!可转瞬又摇头,师尊怎会为一个杀手出手?不一掌拍死他已是仁慈。
元照却低头陷入沉思:绝顶高手的内力……那她的灵力呢?
她的灵力连雪萼那样的存在都能吸引,或许对三尸蛊也有用?
她看向阿青:“用我的内力试试。”
阿青眼睛一亮:“对啊!可以试试姐姐的!”她虽不知元照的是灵力,却清楚其内力异于常人。
“可你只有一品修为,远不到绝顶境界。”曲凌霄皱眉劝阻。
元照浅笑:“我的内力比较特殊,或许能行。”
“这……”曲凌霄还想再说。
阿青已拉着她的胳膊道:“试试嘛凌霄姐姐,反正试了也没损失,万一成了呢?”
“那……好吧。”曲凌霄无奈应允,转头看向陶璋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方才阿青只是引动蛊虫,他就痛成那样,真要试起来,不知要受多少罪。
陶璋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只觉后背发凉——这眼神怎么回事?
“那咱们开始吧!”阿青性子急切,指着旁边的木台对陶璋道,“来,躺上去。”
陶璋依言躺下,刚放平身子,就见阿青一阵风似的蹿进里间,再出来时,手里攥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绳头还带着些微毛刺。
“阿青姑娘,这是……”陶璋看着她举着麻绳走近,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
阿青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待会儿拔蛊会有点痛,怕你乱动坏了事,得先捆上。”
陶璋这才恍然——难怪方才曲凌霄看他时眼神异样,要用到麻绳,哪里是“有点痛”那么简单?
一股寒意顺着后颈爬上来,他喉头动了动,莫名有些发慌。
阿青利落地解开他的上衣,粗麻绳很快将他四肢牢牢捆在木台边缘,绳结勒进皮肉,连挣扎的余地都没留。
她拍了拍手,转头对曲凌霄道:“凌霄姐姐,我引动蛊虫后,劳烦你立刻用金针封住它,要是让它窜遍小桃全身,可就麻烦了。”
“小桃”二字入耳,陶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青转过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换上一副凝重神色。
“我要开始了。”
阿青的目光沉沉落在他胸口,陶璋被那眼神看得心头发紧,手脚在绳缚中微微挣了挣,麻绳摩擦皮肤的刺痛更添了几分焦躁。
医馆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火星的轻响,衬得他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忍着点。”阿青的声音低了几分,指尖凝起一缕近乎透明的气劲,悬在他心口半寸处。
曲凌霄已取来金针,十二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她屏息立于侧面,指尖微动,只待时机。
“开始了。”
阿青话音未落,指尖那缕气劲骤然沉入陶璋胸膛。
引动蛊虫只是第一步,如果不引动蛊虫,让它显露确切位置,后续也就没法说什么拔除了。
“呃——!”
陶璋猛地弓起身子,脊背几乎要离开木台,麻绳瞬间绷得笔直,发出“咯吱”的呻吟。
心口处再次鼓起鸽蛋大的鼓包,三尸蛊在皮肉下疯狂窜动,像是有无数尖爪在撕扯他的五脏六腑,剧痛顺着血脉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上青筋暴起如虬龙。
“凌霄姐姐,就是现在!”阿青厉声喝道。
曲凌霄手起针落,快如穿花。
第一根金针精准钉在鼓包上方的膻中穴,鼓包猛地一顿。
第二根刺入左侧期门穴,陶璋痛呼出声,冷汗顺着下颌砸在木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剩余十根金针接踵而至,以诡异的角度扎入心口周遭大穴,织成一个无形的屏障。
“封!”她指尖在最后一根针尾轻轻一弹,金针嗡鸣震颤,余音未落,那疯狂冲撞的鼓包像是撞进了铜墙铁壁,在圈内徒劳挣扎,再难挪动半分。
片刻后,鼓包的动静渐渐弱了下去,像是耗尽了力气。
陶璋的痛呼也低了,只剩粗重的喘息,浑身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脸色白得像纸,嘴唇被他咬出了血痕。
“暂时封住了。”曲凌霄收回手,额上也覆着层薄汗,“但这蛊虫戾气太重,金针最多能困半个时辰。”
阿青盯着那仍在微微起伏的鼓包,眉头紧锁:“它在蓄力,下次引动,只会更痛。”
陶璋瘫在木台上,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心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碾过,残存的痛感钻进骨髓。
手腕被麻绳勒出的血痕渗着血丝,他却浑然不觉——比起蛊虫啃噬五脏的滋味,这点疼实在算不得什么。
“姐姐,接下来就靠你了。”阿青转向元照,伸手在陶璋胸口比划着,“你这样……再这样……牵引它顺着气脉……”
元照听完,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双指并拢,指尖流转着淡淡的无色灵光,轻轻按在那个鼓包上,缓缓揉动。
灵力顺着陶璋的肌肤渗入血脉,那鼓包像是被什么吸引,轻轻颤了颤。
“嘶——”剧痛再次袭来,陶璋倒抽一口冷气。
“忍住!”阿青立刻低喝,“千万别惊扰了它,不然前功尽弃!”
陶璋死死咬住牙关,将到了嘴边的呻吟硬生生咽了回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元照继续轻柔地揉动,更多灵力涌入,鼓包又动了动,陶璋额上的冷汗淌得更急。
接着,她一边输送灵力,一边指尖贴着皮肤缓缓移动,神奇的是,那鼓包竟也跟着一点点挪动起来。
“凌霄姐姐,可以撤针了。”阿青轻声道。
曲凌霄颔首,右手如闪电般起落,顷刻间拔光了陶璋身上的所有金针。
此时,三尸蛊已被元照的灵力牵引着离开了心口,陶璋只觉身上像是卸下了千斤枷锁,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漫遍四肢。
那是蛊虫被灵力吸引,对陶璋的身体已经不感兴趣,自然主动断开了与他精气神的联系。
很快,鼓包被引到了陶璋的右肩。
阿青见时机已到,眼中精光一闪,双指并拢如剑,带着凌厉劲气猛地戳下,竟生生在陶璋的肩头戳出个血窟窿。
“噗嗤——”
她抽回手时,指尖已捏着一只漆黑的虫子。
那虫半似蚂蚁半似蝉,正是传说中的三尸蛊,在她指间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尖锐嘶鸣,直刺耳膜。
“阿青,快弄死它!”元照捂着耳朵喊道。
阿青却眼睛发亮,哪舍得下手?这可是罕见的三尸蛊,即便只是子蛊,也值得好好研究。
“姐姐,给它喂点灵力试试?说不定就安静了。”她仰头望着元照,语气里满是祈求。
元照无奈,凝出一团灵力递过去。
三尸蛊接触到灵力,果然瞬间安静下来,蜷缩在阿青掌心,体表竟隐隐泛起光泽。
就在这时,阿青突然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尖叫:“姐姐!它……它从子蛊变成母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