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将重铸完毕的天狱刀悬在腰间,转身离开了锻造坊。
她正欲返回小院潜心修炼,燕燕却急匆匆奔了过来。
“老板,三合帮帮主带着人来拜访了。”
“三合帮?”元照眉峰微蹙,“他们找我有什么事?”
三合帮是近期迁入天门镇的势力之一,且在一众势力中算得上佼佼者。
他们初到天门镇时便斥巨资买下大块地皮,建起一座极尽张扬的根据地,行事风格向来高调。
燕燕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他们带了不少东西来。”
“带了什么?”元照追问。
燕燕继续摇头——那些东西都装在沉甸甸的大箱子里,她哪里看得真切。
元照抬步便朝山庄外走去:“走,去会会这位三合帮帮主。”
“是!”燕燕应声跟上,快步随她穿过回廊,一路来到前院。
堂屋里,一名中年男子正与朗明月相对而坐,两人各执一杯茶,偶尔浅啜一口,席间却鲜有交谈,气氛透着几分微妙的凝滞。
那男子身形高大,面容带着明显的异域印记,瞧着像是大梁与他国的混血。
他浑身缀满珠宝,发饰上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十根手指套满流光溢彩的戒指,腰间玉带同样镶着各色宝石,玉佩、衣饰、靴履上的点缀更是不计其数……
元照见此并不意外——据她所知,三合帮本就以珠宝生意立足,常年往返于骠国与大梁之间,将骠国的宝石、玉石运往大梁,再把大梁的瓷器、绸缎销往骠国,财力向来雄厚。
他们原本的根据地在望漠镇,距天门镇甚远。
可自从望漠镇被大梁接管,军方竟试图染指他们的生意,起初只是索要钱财,后来竟变本加厉,要求交出生意主导权。
三合帮自然不肯忍气吞声,索性举帮迁至天门镇——这是唯一未被大梁与大萧掌控的地带。虽商队需多绕些路,却总好过在原地任人宰割。
而天门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往来于大梁与骠国之间,必经那片无垠沙漠,若无天门镇作为补给点,商队根本无法穿越。
可如今天门镇的局势让三合帮十分头疼: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这里迟早会成为重要枢纽。
昔日两不管地带的城镇,西接大梁、东连大萧,北通骠国等众多小国。
如今随着它们被大梁和大萧相继接管,多已失去优势,仅剩的天门镇成了关键连接点。
这般要地却被他人掌控,自己连分杯羹的机会都没有,怎能不让他们心焦?
见元照现身,三合帮帮主彭启丰立刻起身相迎:“这位想必就是元庄主吧?彭某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三合帮迁来已有段时日,只因元照深居简出,两人今日尚是初见。
因异界山庄的缘故,外界对元照较正式的称呼便是“元庄主”。
“彭帮主客气了。”元照拱手向前,“我早想结识彭帮主这般人物,只是一直无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朗明月见状连忙起身,将主位让给元照。
彭启丰笑道:“在下对元庄主才是久仰,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彭帮主快请坐。”元照招呼道。待她落座,燕燕立刻上前奉上香茗。
元照抿了口茶,目光扫过地上的木箱:“彭帮主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结识我这么一个区区小女子吧?”
“元庄主说笑了,您哪是什么小女子,您可是名震江湖的女中豪杰。”彭启丰轻笑,“不过什么都瞒不过元庄主的慧眼。彭某确实有件小事,想请元庄主通融一二。”
“但说无妨。”元照语气平淡。
彭启丰缓缓道:“如今天门镇人口日增,元老团管理想必越发吃力。既然如此,为何不吸纳更多势力加入管理层呢?”
“你想加入五元老团?”元照挑眉看他。
“还请元庄主通融。”彭启丰眯起眼。
“你既知是‘五元老团’,便该明白,多一人也不成。”元照的声音冷了几分。
“这有何难?”彭启丰屈指轻弹,“将其中一个换下来便是。”说着,他示意下属打开箱子。
刹那间,满堂光华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七个木箱中,一箱是数千两黄金,其余六箱则装满玉石、翡翠与各色宝石,件件价值连城。
元照望着眼前的财富,眯眼道:“倒是真诱人。”
彭启丰刚要展露笑容,却见元照抬手甩出一团火焰,落在其中一箱珠宝上。
烈焰熊熊,不过片刻,一箱珍宝便化为灰烬。
彭启丰的笑容僵在脸上,惊得心头一震——那是仙法还是妖术?
元照语气冰冷:“若有下次,这团火就落在彭帮主身上了。”
“是……是,在下明白了。”彭启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满腔怒火却不敢发作。
元照放下茶杯起身:“彭帮主请回吧。”说罢,径直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彭启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牙道:“我们走!”带着下属与剩下的六个箱子,悻悻离去。
彭启丰离开元照庄园后,并未直接返回三合帮驻地,而是转道去了镇上的百味楼。
这家酒楼是近来才开张的新铺子,并非天门镇原有老店。
刚一进门,店小二便熟稔地引着他进了包厢。
推门时,里面已围坐了数人——沙海帮帮主陈继昌、九岳门门主李振钧、驼铃商会会长王明香……还有这百味楼的老板刘福姚。
这些都是近来迁入天门镇的新势力的掌权人,为了在镇上站稳脚跟、打破五元老团的垄断,他们早已暗中结成了联盟。
见彭启丰进来,众人目光齐刷刷聚了过来。
陈继昌率先急声问道:“怎么样?元庄主应承了吗?”
彭启丰阴沉着脸摇头:“没有。”
这话一出,满座皆寂,众人脸色齐齐沉了下来。李振钧恨声拍了下桌子:“这五元老团真是顽固不化,送上门的好处都往外推!”
原来他们不光找了元照,还分头派人拜访了俟斤浩然、费敬、潘凤及韩龙夫妇,结果全被拒之门外。
王明香脸色凝重:“他们可不傻,自然清楚未来天门镇掌权者能攥住多大的利益,如此肥美的鸭子,他们怎么可能愿与别人分而食之。”
陈继昌摩挲着茶杯沉吟道:“说起来,天门镇能从大梁手里脱身,全靠那位元庄主一人,其他四家根本无足轻重。
依我看,只要别得罪元庄主,解决了另外四家,天门镇的局势照样能盘活。”
这话落地,在场几人脸上都浮起一抹心照不宣的阴笑。
这时刘福姚忽然开口:“我倒有个主意,诸位要不要听听?”
“刘老板快讲!”
几人立刻凑成一团,低声嘀咕起来,包厢里的屏风在他们脸上投下模糊不清的暗影。
一晃十余日过去。
这天,元照正在练武场与朗明月切磋。
二人你来我往,招式间攻防有度,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朗明月手中的银色长剑突然“铮”一声脆响,竟被天狱刀拦腰斩断。
天狱刀虽未臻神兵之境,锋利却早已远超凡铁。
“这……明叔,对不住。”元照急忙收刀,脸上满是歉意。
“无妨。”朗明月摇摇头,指尖轻抚着断剑的截面,眼底还是掠过一丝惋惜。
对剑客而言,剑是第二生命,这把剑陪了他多年,纵使先前经元照重铸过,这般断裂仍是头一遭。
元照想了想道:“明叔,我回头再帮您重锻一次吧。
近来我的锻造术又精进了些,定能让它配得上您的身份。”
朗明月将断剑递过去:“那就有劳姑娘了。”
元照刚接过断剑,就见罗钦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老远就喊:“老板!出事了!天门镇要乱了!”
元照动作一顿,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罗钦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您还是去五元老议事厅看看吧!那边有人闹场,都快翻天了!”
“谁在闹事?”
“您去了就知道了!”
元照扬声唤道:“老狼!”
不远处趴着的巨狼闻声跃起,几步奔到她面前。元照翻身上狼背:“去议事厅。”
“嗷呜——”老狼长嚎一声,四蹄翻飞,载着她直奔庄园外而去。
罗钦望着远去的背影,转头看向朗明月:“明叔,您不去瞧瞧?”
朗明月走到一旁坐下,慢悠悠地擦拭着断剑:“姑娘已去,我去不去都一样。”
元照赶到议事厅门前时,只见黑压压聚了数百人,正吵嚷着要冲进去,场面混乱不堪。
亏得曲蝉衣带着治安司众人奋力阻拦,才勉强守住了防线。
闹事的这些人都是天门镇的那些小商小贩,大部分是新来天门阵的,也有小部分是天门镇本土商人。
俟斤浩然、费敬、潘凤与韩龙夫妇也已在场,俟斤浩然苦口婆心地劝着:“诸位稍安勿躁”。却被嘈杂声淹没。
潘凤挥着黑鞭猛抽地面,噼啪脆响也镇不住涌动的人潮。
“嗷呜!!!”忽听一声狼嚎,老狼驮着元照纵身跃起,竟从众人头顶掠过,稳稳落在厅门前。
“嗷呜!!!”它仰头再啸,恐怖的威压瞬间扩散,闹事者们霎时噤声,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动弹。
元照冷冽的目光扫过人群,惊得众人齐齐打了个寒噤——旁人或许能不惧,唯独元照,是他们打心底里怕的。
“你们在闹什么?”她沉声发问。
人群里一人强忍着惧意上前:“敢问元庄主,我们算不算天门镇的人?”
“自然算。”元照点头。
那人梗着脖子质问:“那凭什么只有五元老能管事?我们就不能参与?以前天门镇从无管理者,如今既然要有,凭什么是你们?还有,以前经商从不用缴税,现在凭什么要交?”
“你们缴税,我们就不缴吗?”费敬沉脸驳斥,“这都是为了天门镇的发展!”
“谁知道你们缴没缴?空口白牙谁不会说!”人群里有人嚷道。
“就是,就是!”
“你们交不交税,我们又看不见,谁知真假。”
“也许只是你们欺骗我们的把戏。”
……
人群中不住有人附和那人的话,场面再度变得嘈杂起来。
“放你娘的屁!”潘凤扬鞭抽去,将那人抽翻在地,“老娘犯得着骗你这种东西!”
那人趴在地上,死死瞪着潘凤,满眼怨毒。
不远处的茶楼包厢里,彭启丰等人正隔窗观望,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
李振钧抚掌道:“还是刘老板高招,不动一兵一卒,就让这群蠢商贩替咱们出头,看五元老团怎么收场!”
王明香忧心忡忡:“那位元庄主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王会长尽管放心。”刘福姚拍着胸脯,“鼓动他们的人,我早就送出天门镇了,绝不会留半点痕迹。”
几人相视一笑,计谋得逞的得意溢于言表。
议事厅前,元照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你们不是想问凭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们——”
她眼神一凛,双眸寒光乍现,右手猛地屈指。一股恐怖的吸力自掌心迸发,最先跳出来质问的那人顿时身不由己地飞了过去,被她一把扣住脖颈。
“咳……放开我!”那人拼命挣扎,脸憋得通红,却撼动不了元照半分。
“你们真以为天门镇离了你们就转不了?”元照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人?”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脖子已被拧断。
这一幕让所有人倒吸凉气,眼睛瞪得滚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元照扬声道:“我们待你们不够宽厚?定的税率不够低?没有我们维护,天门镇能有今日的安宁?我看你们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天高地厚!”
她目光扫过人群,字字如刀:“敢在天门镇闹事者,一律杀无赦!其亲属全部逐出镇外,永世不得踏入!
蝉衣姐姐,动手。”
曲蝉衣闻言一滞,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身旁的古乘良低声提点:“别犹豫,下令。”
她咬牙喝道:“治安司听令——杀无赦!”
“是!”整齐的应答声刺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