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枯瘦的指尖,带着一种穿透万物的沉静力量,轻轻点落在苏瑾的心口。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初春融雪汇聚的溪涧,温和却坚定地涌入她几乎彻底冰封的躯体,包裹住那仅存的、微若星火的0.01%灵魂“薪火”。
苏瑾残破的意识在暖流中沉浮,濒临消散的虚无感被一种奇异的“锚定”感取代。她感觉自己不再是无根的浮萍,而是被一股深沉、古老的力量温柔地托起。外界那凝固的鸦群、凄厉的风雨声,都仿佛被隔绝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外。
意识深处,那沉寂了不知多久、布满噪点的功德系统界面,在这股源自老僧的暖流注入下,如同接触了生命的甘泉,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虽然依旧是混乱的噪点背景,但一个全新的、极其模糊的虚影,艰难地在界面核心区域浮现出来——那并非之前的文字提示,而是一个极其古拙、缓慢旋转的……轮盘虚影!轮盘材质非金非石,边缘铭刻着难以辨认的梵文与星图,中心则是一片混沌的漩涡。
随着老僧指尖暖流的持续注入,那缓慢旋转的轮盘虚影渐渐变得清晰了一丝。每一次轮齿的转动,都带着一种沉重而宏大的韵律,仿佛在撬动某种沉寂了万古的法则。苏瑾体内那点“薪火”般的灵魂印记,在这轮盘转动的韵律中,竟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微弱却顽强地搏动着,稳定性从【0.01%】极其缓慢地向上攀升了一丝!【0.011%…0.012%…】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那枚融入心口、如同死物的漆黑铭牌(零号实验体信标),在轮盘虚影浮现的瞬间,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铭牌深处残留的那一丝冰冷异界气息,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被轮盘旋转散发的古老韵律死死压制,彻底陷入了沉寂!这“功德轮盘”虚影……竟能压制那枚将她带来此界的铭牌?
“沙……”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就在耳边的拂尘扫过地面的声音,将苏瑾从内视的震撼中惊醒。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离开了冰冷潮湿的地面。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极其简陋、却异常整洁的禅房之中。身下是铺着干净稻草的硬板床,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灰色旧僧袍。屋内陈设简单到了极致:一张矮几,一个蒲团,墙角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罐。唯一的光源,是矮几上一盏燃烧着微弱豆大灯芯的青铜古灯,灯火如豆,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暖意。
而那个将她救起的老僧,此刻正背对着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他面前的地上,放着那把他用来扫地的、磨损油亮的竹扫帚。老僧枯瘦的手指,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虔诚,用一把同样古旧的小刀,削着扫帚柄末端一小块开裂的竹片。木屑如同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沙……沙……
削竹的声音,与之前扫地的声音一样,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暗合着某种天地至理。苏瑾感觉自己体内那缓慢旋转的功德轮盘虚影,似乎也在这削竹声中,转动得更加平稳、坚定了一分。
窗外,风雨依旧,但之前那令人窒息的魔鸦尖啸和蚀灵瘴气的气息,却完全消失了。只有雨滴敲打屋檐和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宁静。苏瑾知道,那凝固的鸦群风暴并未散去,只是被老僧那不可思议的梵音之力,阻挡、隔绝在了这座破败古刹之外。这小小的禅房,这豆大的灯火,这削竹的老僧,成了这末世狂澜中唯一的、不可思议的避风港。
她尝试着调动意念,想要感应体内那神秘的功德轮盘虚影,却发现依旧微弱模糊,难以掌控。铭牌沉寂,系统噪点依旧,但灵魂“薪火”的稳定和那轮盘的存在,让她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线前所未有的、带着古老佛韵的微光。这“功德林”,这老僧……究竟是何方神圣?这轮盘……又是什么?
就在苏瑾心神稍定,贪婪地汲取着禅房中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的异响,毫无征兆地在窗外响起!
禅房那扇糊着粗纸的破旧木窗棂上,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紫色裂纹,诡异地凭空浮现!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绝对上位者意志的、苏瑾熟悉到灵魂战栗的恐怖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老僧布下的梵音屏障,如同实质般“挤”进了这方小小的、安宁的禅房!
这意念并非针对苏瑾,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整个禅房,最终……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依旧背对着窗户、专注削着竹片的老僧身上!
“老秃驴……藏得……好深……”
一个宏大、古老、充满了无尽恶念与一丝……忌惮的声音,直接在苏瑾和那老僧的灵魂深处响起!
正是那枯井魔龙的本源意志!
它……竟然追来了?!而且,似乎对老僧的存在,感到震惊与忌惮?!它突破了梵音的隔绝?!
老僧削竹的动作……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浑浊却清明的眼睛,平静地望向那扇出现暗紫裂纹的窗户。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如同古井深潭般的……了然。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拈起刚刚削好的一根细如牛毛、却笔直坚韧的竹签,将其放在那盏豆大的青铜古灯火焰之上,缓缓转动着烘烤。
竹签在火焰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渐渐变得焦黄、坚硬。
老僧看着那跳跃的灯焰,和火焰中渐渐定型的竹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却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清晰地回荡在禅房内,也回荡在魔龙那入侵的意志之中:
“阿弥陀佛……魔焰滔天,终是虚妄。佛不渡人……人,当自渡。”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根被灯焰烘烤定型的竹签尖端,一点凝聚到极致、仿佛能洞穿虚妄的微弱金芒,如同星辰般……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