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章 活体迷宫
冰冷的、带着浓重金属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猛地灌入田翠的鼻腔，激得她喉咙一阵发痒，又被她强行压下。她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巨大通风管道内壁冰冷光滑的金属板上，身体僵硬，每一块肌肉都因长时间的悬停和高度紧张而酸痛无比。
下方，是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整个地下基地的某个核心枢纽区域。一个无比巨大的、呈圆筒状的空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筒壁并非水泥，而是由无数块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强化玻璃构成。玻璃后面，是一个个被分割开来的独立空间。
田翠的目光扫过那些玻璃囚笼，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
有的囚笼里，蜷缩着瘦骨嶙峋、眼神麻木空洞的人影，大多是孩子和少年，手腕或脚踝上戴着冰冷的电子镣铐，连接着闪烁红光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他们如同被遗弃的破旧玩偶，无声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有的囚笼则更像实验室。里面摆放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设备：巨大的透明培养罐里悬浮着各种形状怪异、搏动着的器官组织，浸泡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冰冷的机械臂悬挂在操作台上，末端是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和探针；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田翠完全看不懂的生物数据和基因图谱。
更恐怖的是那些“活体样本区”。幽蓝色的冷光下，能看到一些人被固定在特制的支架上，身体的不同部位连接着导管和电极。其中一人的胸腔被某种透明的薄膜覆盖，里面一颗鲜红的心脏在微弱地、不规则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周围的肌肉纤维，景象诡异而骇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消毒水的刺鼻，营养液的甜腻，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组织腐败和化学药剂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里，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血肉熔炉！是无数孤儿和受害者无声哭嚎的深渊！
田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下翻涌的恶心和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愤怒。她的目光如同探针，迅速扫视着巨大圆筒空间的底部和连接各层的通道。
底部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闪烁屏幕和控制台组成的环形操作区。几个穿着全封闭式白色防护服、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正在其中忙碌。而连接各层玻璃囚笼的，是几条悬浮在空中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合金步道，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
她手腕上那个从医疗箱里带出来的黑色设备，屏幕持续亮着微光。全息投影已经收起，此刻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整个地下基地的立体结构图。代表她位置的绿色光点，正位于图纸上一个标注为“b区-中央竖井观测层”的位置。一条用虚线标出的、极其隐蔽的路径，从她所在的通风管道出口，斜向下指向图纸核心区域那个被多重加密符号标记的——“p-12原始数据核心库”。
虚线路径的末端，是一个醒目的红色骷髅头标记，旁边标注着：“通风管道维护口c7，直通核心库二级通风井。唯一物理接入点。高致命性防御系统待机中。”
倒计时在屏幕左上角无情跳动：
[ 01:48:22 ]
不足两小时！
田翠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灌入肺腑，稍微压下了胸口的窒闷。她的目光锁定下方一条距离她最近、位置也最低的悬浮合金步道。步道尽头，连接着一条通往基地更深处的、光线昏暗的走廊入口。
必须下去！穿过那条步道，进入走廊，才能抵达虚线路径指向的“c7维护口”！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身体角度，将通风管道出口的金属格栅推开一条仅容身体通过的缝隙。动作缓慢到了极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然后，她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缝隙中滑落！
身体下坠的瞬间，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双手死死抓住格栅边缘，身体悬空，距离下方那条狭窄的合金步道还有将近三米的高度！步道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竖井深渊！幽蓝的光线从下方玻璃囚笼透上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在冰冷的合金步道上。
田翠屏住呼吸，双臂肌肉贲张，一点点放松手指，让身体沿着冰冷的管道外壁缓慢下滑。粗糙的金属表面摩擦着作战服，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距离步道还有一米…半米…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触碰到步道边缘的刹那！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能量波动感，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扫过她的身体！
田翠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不好！是某种被动式的生物扫描或者热源感应！位置…在她头顶斜上方！
她甚至来不及抬头确认，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抓住步道边缘的手指猛地发力，整个身体如同被弹弓射出，强行改变下坠轨迹，向着步道内侧翻滚！
“咻——！”
一道灼热刺目的红色激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无息地从她头顶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管道接缝的发射孔中激射而出！光束擦着她翻滚扬起的发梢掠过，狠狠打在步道外侧的合金护栏上！
“滋啦——！”刺耳的声音伴随着金属被瞬间熔穿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坚硬的合金护栏如同黄油般被切开一个光滑的圆洞！洞口边缘闪烁着暗红色的高温余烬！
田翠重重摔在狭窄的步道上，翻滚卸力，肩膀撞在冰冷的护栏上，剧痛传来。她根本无暇顾及，身体刚稳住，立刻如同受惊的狸猫般弹射而起，压低身形，向着步道尽头的昏暗走廊入口猛冲！
“嘟！嘟！嘟！”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巨大的竖井空间里炸响！幽蓝色的冷光被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取代，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b区竖井！未授权热源移动！防御系统激活！目标锁定！”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无处不在的扩音器响起，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
下方环形操作区那几个白色防护服身影猛地抬起头，面罩后的眼睛闪烁着惊疑和警惕！其中一人迅速扑向控制台！
田翠的心沉到谷底！暴露了！她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狭窄的步道上狂奔！步道在脚下微微晃动，每一次落脚都带来令人心悸的震颤！身后，又是几道灼热的红色激光束无声地射来，打在步道上，熔穿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黑洞！死亡如影随形！
她距离走廊入口还有不到十米！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入口内传来！紧接着，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脉冲步枪的高大身影猛地冲了出来！他们显然是被警报惊动，前来拦截！
狭路相逢！
田翠眼中寒光爆闪！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将冲刺的速度提到极限！在那两名守卫刚刚冲出走廊、立足未稳的瞬间，她身体猛地向前鱼跃扑倒！
“哒哒哒哒——！”
灼热的能量光束从她头顶上方呼啸而过，打在后面的步道和护栏上，爆开一片火花！
身体贴着冰冷步道滑行的同时，田翠的右手闪电般从靴筒外侧抽出了那把沾血的战术匕首！借着前冲滑行的惯性，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狠狠划向左侧守卫毫无防护的脚踝韧带！
“噗嗤！”利刃入肉！
“啊——！”守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栽倒！手中的脉冲步枪脱手飞出，掉向深不见底的竖井！
右侧守卫反应极快，调转枪口就要指向贴地滑来的田翠！
但田翠更快！滑行动作停止的瞬间，她双腿猛地蹬地，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向上弹起！左臂屈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守卫持枪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守卫闷哼一声，手腕剧痛，脉冲步枪脱手！田翠的右膝同时如同攻城锤般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
“呃！”守卫眼球暴突，身体痛苦地弓成了虾米！
田翠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匕首在幽红闪烁的警报灯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抹过守卫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倒下的守卫，身体毫不停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了光线昏暗的走廊！身后，是第一个被她割断脚踝的守卫痛苦的嚎叫，以及下方操作区传来的更密集的脚步声和警报！
走廊狭窄而幽深，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头顶惨白的应急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黑色设备屏幕上的倒计时无情跳动：
[ 01:45:03 ]
她一边狂奔，一边飞快地扫视设备屏幕上的结构图。代表她位置的绿色光点正在一条标注为“后勤通道Gamma”的走廊里移动。虚线路径指向的“c7维护口”，就在这条走廊尽头左转后的死胡同里！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追兵到了！
田翠咬紧牙关，再次提速！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走廊尽头就在眼前！左转！
她猛地拐过弯角！
眼前是一条死胡同。尽头是一面光秃秃的金属墙壁。墙壁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钻入、覆盖着厚重防尘网的方形洞口。洞口边缘用褪色的油漆喷涂着一个模糊的标记——“c7”！
就是这里！
田翠没有丝毫犹豫，扑到洞口前，粗暴地撕开防尘网！一股更加浓重的灰尘和机油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洞口后面，是一条斜向下、狭窄得仅容一人爬行的金属维修管道！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拐角处手电筒的光柱乱晃！
田翠毫不犹豫，一头钻进了黑暗的管道！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包裹全身。管道内壁布满了尖锐的金属毛刺和凝结的油污，摩擦着她的衣服和皮肤。她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下爬行，速度快不起来。
就在她整个身体刚刚钻进管道，双脚还没完全缩进去的瞬间！
“哒哒哒哒——！”
灼热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她刚刚离开的位置！金属墙壁被打得火花四溅，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凹坑！几道能量束擦着管道入口射入，打在田翠脚边的金属内壁上，溅起灼热的金属碎屑，烫得她小腿一阵刺痛！
“目标进入c7维护管道！”追兵的吼声从外面传来，“封锁入口！通知控制中心！启动管道内部防御！”
田翠的心脏狂跳！她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向下爬去！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金属内壁的沙沙声。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几分钟，在绝对的黑暗和压抑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突然！
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毒蛇冰冷的竖瞳！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电流声响起！伴随着一种空气被电离的臭氧味！
田翠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是高压电击网？！还是某种定向能量武器？！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狭窄的管道根本无处可退！上方追兵的声音和光束也正在逼近！
前有狼，后有虎！真正的绝境！
就在那两点猩红光芒亮度骤增、电流声变得尖锐刺耳的刹那——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猛地从田翠头顶上方传来！整个维修管道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田翠惊骇地抬头！只见上方管道入口处，一块巨大的、似乎是通风管道盖板的厚重金属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猛地向内凹陷、扭曲！一道狭长的裂缝在金属板上蔓延开来！
刺眼的白光从裂缝外照射进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冰冷、熟悉、却又带着一种田翠从未听过的、近乎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女子声音，穿透扭曲的金属板，清晰地送入田翠耳中：
“清理垃圾，需要彻底。连管道里的老鼠，也不能放过。”
是苏瑾宜的声音！但那语调，那质感，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机械合成的审判！
紧接着，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战术手套的手，猛地从裂缝外伸了进来！那手上握着的，赫然是一枚圆柱形的、闪烁着危险红色指示灯的——高爆震撼弹！
苏瑾宜竟然亲自追来了！而且，她不是要活捉，是要彻底毁灭！连同这条管道，连同里面的“老鼠”，一起炸上天！
田翠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下方是即将发射的致命武器，上方是即将投入的震撼弹！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