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先生!田小姐!你们在里面吗?!听到回话!”
男人粗犷而焦急的呼喊,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惊雷,伴随着沉闷的敲击金属声,从头顶斜上方被封死的电梯井废墟深处传来。每一次呼喊都带着强烈的震动感,震得悬浮在冰冷污水中的细小颗粒微微颤动,也震得田翠几近熄灭的意识猛地一颤!
救援!是救援队的声音!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田翠冰凉的四肢百骸,压榨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力量。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对抗着意识的黑潮,沾满污泥血污的手指重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按压住贺兰敏左腿伤口深处那个仍在缓慢渗出“猩红粒子”的破裂点(在通感视野中)!
“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旷残破的空间里却显得异常微弱。她不知道外面的人能否听见,只能一遍遍重复,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头顶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密集、更加有力!不再是试探性的敲击,而是带着明确目标的、工具破拆的沉重撞击声!
砰!砰!轰!
混凝土碎块和粉尘簌簌落下,浑浊的水面被震出一圈圈涟漪。一束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了废墟的缝隙,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斜斜地投射在田翠和贺兰敏所在的这片污水区域。
光!生的光!
田翠激动得几乎落泪,她奋力昂起头,想看清光源的方向,想呼喊得更大声。然而,就在这希望降临的瞬间——
“呃……”一直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靠在水泥柱上的贺兰敏,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压抑呻吟!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起来,失血灰败的脸上肌肉扭曲,似乎在承受着某种超越肉体创伤的巨大痛苦。
田翠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是救援的震动加剧了他的伤势?还是……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死死按压在他伤口上的手。就在刚才,她为了精准止血,手指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他伤口深处翻卷的组织和血液,引发了那股带着“基因锁触发警告”的狂暴信息流反冲!难道那“反制程序”……启动了?!
贺兰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他猛地睁开眼!
田翠骇然对上了那双眼睛!
不再是之前的黯淡、涣散,也不是昏迷中的平静。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蓝色电弧在疯狂跳跃、闪烁!那眼神空洞、锐利、充满了非人的机械感和一种濒临失控的狂暴!如同被强行唤醒的、设定好杀戮程序的机器!
“贺兰敏!是我!田翠!”田翠惊恐地大喊,试图唤醒他残存的理智,“救援来了!我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贺兰敏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如同挣脱了无形束缚的毒蛇,以一种快得超出重伤者极限的速度,猛地探入他残破西装内袋!当他手臂抬起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微型、闪烁着冰冷金属幽光的掌心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寒意,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抬起,稳稳地、精准地指向了——田翠的眉心!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被程序驱动的绝对冷酷!完全不像一个失血濒死之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冷浑浊的污水漫过腰际,刺骨的寒意冻结了血液。头顶是带来生机的破拆声和呼喊,眼前却是直指眉心的、来自刚刚用命保护过自己的人的冰冷枪口!希望与死亡,在咫尺之间形成了最荒谬、最残酷的对比!
田翠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被冻结成冰。她看着那双被诡异蓝光充斥、毫无人类情感的黑眸,看着那稳定得可怕的枪口,大脑一片空白。通感带来的“基因锁触发警告”如同魔咒般在耳边疯狂回响。反制程序…这就是反制程序?!清除所有“非授权”接触者?!
“贺兰敏…你醒醒!是我啊!”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让田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敢动,连按压伤口的手指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恐一个微小的动作就会引发致命的射击。
贺兰敏没有任何回应。他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处那疯狂跳跃的蓝色电弧,显示着他体内正在进行着某种可怕的非人冲突。他的身体依旧因失血和剧痛而微微颤抖,但这颤抖丝毫没有影响到持枪手臂的稳定。
“老刀!这边!声音是从这块大板子下面传出来的!”头顶上方,救援队长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伴随着更猛烈的工具破拆声。“妈的,这钢筋焊死了!上液压钳!快!”
轰隆!嘎吱——!
巨大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刺耳响起!头顶的缝隙明显扩大了一线,更多的光线和新鲜的、带着粉尘的空气涌了进来!救援,近在咫尺!
生的希望从未如此强烈!
然而,田翠却感觉如坠冰窟,浑身冰冷。贺兰敏的枪口,依旧纹丝不动地锁定着她的眉心。那冰冷的杀意,比污水更刺骨。他体内的“反制程序”显然优先级极高,甚至可能屏蔽了外部救援的干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田翠颈侧注射“普罗米修斯之火”的位置,那之前因药物和通感冲击而浮现的深蓝色纹路,仿佛受到了贺兰敏瞳孔中跳跃蓝光的刺激,骤然变得灼热、明亮起来!一股强烈的、仿佛来自同源的奇异共鸣感,顺着两人之间无形的连接(按压伤口的接触、目光的对视),猛烈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通感超载:目标 - 生物密钥核心共振!
嗡——!!!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或记忆碎片!田翠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个由纯粹能量和信息构成的、高速旋转的漩涡核心!漩涡的中心,正是贺兰敏瞳孔深处疯狂闪烁的那串动态“生物密钥特征码”!
这串密钥由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律动的幽蓝光点构成,其核心的波动频率,与田翠颈侧纹路引发的神经信号,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完美的同步震颤!仿佛一把锁,感应到了唯一能开启它的那把钥匙的靠近!
在这极致同步的共振中,一股被强行压抑在贺兰敏意识最底层的、被“生物加密节点”牢牢锁死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这共振的桥梁,狂暴地冲入了田翠的意识!
记忆碎片(深度加密解锁):
冰冷的白色实验室。贺兰敏(更年轻,约二十出头,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青涩)被束缚在特制的扫描椅上。他的太阳穴和后颈连接着密密麻麻的传感线。贺兰容华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投影上正是那串不断变幻的、由幽蓝光点构成的生物密钥模型。
“植入很成功。”贺兰容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这个生物密钥节点,会守护‘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遗产——那个能彻底改变人类医疗格局、也能让我们掌控一切的基因库。只有携带特定‘共鸣基因’的活体,才能触发密钥核心,获取坐标。”
他转过身,看向被束缚的贺兰敏,眼神如同打量一件完美的工具:“而你,阿敏,你是这把锁的守护者。你的生命,你的意识,都将与它绑定。任何未经授权的触碰,都将触发最高级别的清除协议。记住,锁在,你在。锁毁……”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你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贺兰敏当时的内心(被通感捕捉):(强烈的屈辱、愤怒、被至亲背叛的冰冷绝望,以及一丝…对那个未知“共鸣基因”活体的茫然) “…父亲…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碎片信息如同惊雷,在田翠的识海中炸响!生物密钥!基因库!活体共鸣基因!守护者与清除协议!贺兰容华不仅把贺兰敏改造成了活体保险柜,更在他体内埋下了同归于尽的毁灭开关!而那个所谓的“共鸣基因”活体……
田翠颈侧的深蓝色纹路灼热得发烫,与贺兰敏瞳孔中的密钥模型共振达到了顶峰!答案呼之欲出!她就是钥匙!th-0719!那个被培育出来、继承“抗排异因子”的“胚胎载体”,她的基因,就是触发这最终秘密的“共鸣基因”!
就在这时,贺兰敏持枪的手臂,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瞳孔深处疯狂跳跃的蓝色电弧猛地一滞,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被强行压抑的人类意识,似乎在这剧烈的基因共鸣和记忆碎片的冲击下,与冰冷的“清除协议”程序发生了瞬间的冲突!
“呃啊——!”贺兰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嘶吼!他持枪的手猛地抬起,枪口离开了田翠的眉心,指向了污水翻滚的虚空!但他脸上的挣扎和痛苦更加剧烈,瞳孔中的蓝光疯狂闪烁,如同即将烧毁的电路!
“贺兰敏!”田翠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不顾一切地嘶喊,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看着我!我是田翠!我不是入侵者!我是钥匙!th-0719!共鸣基因!你的锁在等我打开!!”她喊出了刚刚通过通感共振得知的关键词,试图用这唯一可能的信息,冲击他体内冰冷的程序逻辑!
轰隆——!!!
头顶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一块巨大的、封堵着最后通道的混凝土板,在强力液压钳的撕扯下,终于被彻底掀开!
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审判之光,猛地刺破黑暗与粉尘,直直地照射在污水中的两人身上!将贺兰敏痛苦挣扎的脸庞、颤抖的枪口,以及田翠死死按压着他伤口、颈侧深蓝纹路灼灼发光的模样,清晰地暴露在光明之下!
“找到了!下面有人!”救援队员惊喜的呼喊从上方洞口传来。
“别动!有枪!”另一个队员惊骇的警告声同时响起!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束瞬间聚焦在贺兰敏手中那支微型掌心雷上!洞口边缘,几个穿着救援服、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出现,手中的武器也瞬间抬起,瞄准了下方!
生与死,救援与杀戮,人类意识与冰冷程序的最终对决,在这废墟下的污水深渊,在这刺目的探照灯光下,被推向了爆发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