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寿春城南七星台。刘备勒马停在荆棘丛中,望见台基用七十二块玄武岩砌成,每块石头都刻着北斗符篆,正中祭坛摆着七口青铜鼎,鼎中残灰仍飘着龙脑香——显然是袁术近日祭天的痕迹。阿蝉的指尖轻叩马车栏杆:“使君,鼎中香灰有硝石味,像……”
“像董卓的火药配方。”刘备握紧卢植的竹鞭断节,鞭芯磁石正对准祭坛中央的“天权”方位。张飞忽然指着台顶惊呼:“大哥快看!那是不是传国玉玺?”众人望去,却见所谓“玉玺”不过是块刻着“受命于天”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陷阱。”关羽的偃月刀在草丛中划出警觉的弧线,“袁术素好奢靡,岂会将玉玺置于露天?”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突然升起八面黑幡,每面幡上都绣着袁术的“仲家”年号。阿蝉的琴弦骤紧,弹出《警世钟》的变调——这是她新创的“遇伏”信号。
“刘大耳,你果然来了!”袁术的笑声从台后传来,数十名甲士簇拥着他走出,其腰间玉佩与阿蝉琵琶上的北斗纹严丝合缝,“听闻你得了光武帝兵符?可惜啊,这七星台的‘北斗阵’,专克你们这些‘伪天命’!”
刘备按住要冲的张飞,目光落在袁术身后的司南镜上——正是甄俨临终前提及的信物。镜面蒙着黑布,却遮不住边缘的“袁”字雕花。阿蝉忽然开口:“袁公路,你祭天用的‘北斗灯’,是不是缺了‘摇光’位?”
袁术脸色微变,下意识望向祭坛第七鼎。刘备趁机挥鞭,竹鞭断节的磁石吸住鼎中残灰,竟带出半片焦黑的帛书。关羽眼疾手快抢过,见上面写着“假玺惑众,真符在渊”,落款是“甄”。阿蝉的指尖在琴弦上连拨七下,奏出《水龙吟》的暗调——这是甄家“水牢”的密语。
“不好!真玉玺在七星台水牢!”刘备刚要行动,袁术已挥袖示意,甲士们举起弩箭,箭头竟淬着蓝色毒液。阿蝉摸出袖箭射断幡绳,黑幡坠落时露出台基缝隙里的流水痕迹——正是“地水师”卦象,暗示水牢方位在祭坛正北。
“云长,你带弩手压制敌军;翼德随我下水牢;阿蝉护着宪和破解司南镜!”刘备部署完毕,忽然感觉怀中的《阴符》发烫,帛书夹层的血字“斩北斗七星”竟浮现出新的纹路——是七星台水牢的地形图。
水牢入口藏在祭坛左侧的玄武岩下,推开石门便有腐水气味扑面而来。张飞点燃火把,照见石壁上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却被人用刀划得面目全非。刘备摸着刀痕,忽然想起阿蝉说过,袁术曾因玉玺上的“寿”字犯了表字“公路”的忌讳。
“小心头顶!”关羽的警告从上方传来。刘备抬头,见数十条毒蛇从洞顶垂落,蛇信吞吐间竟有荧光——是被袁术用丹砂喂过的毒蟒。张飞挥矛扫落毒蛇,蛇血溅在石壁上,竟腐蚀出白烟。阿蝉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使君,司南镜显示,玉玺在‘摇光’位的暗格里!”
刘备循声望去,见水牢最深处有个青铜转盘,刻着北斗七星。他将卢植的竹鞭断节插入“摇光”孔,转盘轰然转动,露出石壁内的暗格——传国玉玺正躺在丝绒上,螭虎纽上的缺口与史书记载的“王莽篡汉时所缺”分毫不差。
“拿到了!”张飞正要去取,阿蝉突然尖叫:“别动!暗格下是翻板!”刘备眼疾手快拽住他,只见玉玺下方的石板突然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毒潭。他沉思片刻,解下腰间狼头令牌放入暗格——令牌与缺口竟完美契合。
刹那间,水牢顶部的北斗星图亮起,每颗星对应一块石板。刘备按照《阴符》里的“北斗步斗法”,依次踩过“天枢、天璇、天玑”位,暗格终于缓缓打开。他捧起玉玺,见印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在火光中流转金芒,却在“寿”字笔画里发现极小的“袁”字刻痕。
“袁术果然篡改过玉玺!”张飞怒喝,蛇矛险些戳碎印纽。刘备摇头:“不,这刻痕是旧伤——当年孙坚在洛阳井中得玺,袁术杀其全家夺玺,想必是那时留下的。”他摸着“袁”字刻痕,忽然想起甄家密信里的“真符在渊”——原来“渊”指的是孙坚之子孙策,此刻正屯兵江东。
地面突然震动,阿蝉的琴声变得急促:“使君,袁术在炸七星台!”刘备抬头,见水牢顶部开始掉落碎石,张飞忙用蛇矛撑起横梁。关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大哥,我已杀退袁术军,快上来!”
众人刚冲出水牢,七星台便在爆炸声中坍塌。袁术骑着火红战马逃窜,却被简雍率领的乡勇截断退路。刘备举起传国玉玺,阳光透过螭虎纽的缺口,在袁术脸上投出破碎的光影:“袁公路,你私改玉玺、祭天谋反,该当何罪?”
“哈哈哈哈!”袁术忽然癫狂大笑,玉冠坠地露出头顶的白发,“天命?不过是胜者的遮羞布!你以为拿到玉玺就能称帝?当年王莽……”话未说完,阿蝉的袖箭已穿透其咽喉。他倒地前,指尖指向刘备身后——那里,甄家的车队正缓缓驶来,车帘上绣着完整的北斗七星。
“刘使君果然不负所托。”甄俨的弟弟甄尧走下马车,手中捧着鎏金匣,“我家主君听闻袁术谋反,特备‘禅让诏书’模板,请使君过目。”刘备看着匣中空白的黄绢,忽然想起卢植的竹鞭断节上“汉贼不两立”的遗训。阿蝉的指尖在他掌心敲击:“使君,匣底有密道图……”
“多谢甄公子美意,”刘备将玉玺收入怀中,环首刀轻轻敲击匣沿,“不过汉室江山,岂容他人私相授受?”他转身望向寿春城,见百姓正从废墟中爬出,有人对着玉玺方向跪拜,有人却抱着饿毙的孩童痛哭。
申时正,寿春城头。刘备将玉玺展示给军民,却用身体挡住“寿”字刻痕。阿蝉站在他身侧,琵琶中藏着从袁术尸体上搜出的密信——原来董卓答应将徐州分封给袁术,条件是借七星台炸死刘备。她指尖轻拨,奏的是《出塞曲》与《梁甫吟》的混调。
“使君,”关羽忽然指着北方天际,“董卓的飞熊军动向异常,似有南下之势。”刘备点头,摸出张梁的密信,背面的星图此刻竟显出“徐州”二字。阿蝉的盲眼转向他,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笑:“使君,北斗柄又移了——这次指向徐州。”
暮色渐起时,刘备率军离开寿春。他没有打开甄家的“禅让诏书”,却将卢植的竹鞭断节系在腰间,断节与虎符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阿蝉坐在马车里,终于敢摸出母亲的遗书,上面最后一句写着:“铜人制造者张衡,乃你外祖,吾因护玺而盲……”
车队行至泗水畔,刘备忽然下令休整。他望着水中月影,见客星倒影竟与玉玺纽纹重合。张飞凑过来:“大哥在想啥?”他摇头:“我在想,这乱世的天命啊,或许从来不在玉玺上,而在……”他望向篝火旁分饼的百姓,声音渐低,“在人心所向处。”
阿蝉的琴弦忽然响起,这次是全新的曲调,混合着《大风歌》的豪迈与《敕勒歌》的苍凉。刘备听着琴声,握紧怀中的玉玺——他知道,这方刻满阴谋的玉印,终将在他手中,重新刻上“仁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