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四月三十上午,俺进城闲逛,见城门头目军士,全副披挂,都是戎装惯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
进城后听街面行人兴致勃勃的议论说道君皇帝敕下法司,将反贼田虎、田豹、田彪,押赴市曹,凌迟碎剐。行刑之日就是今日午时三刻。
原来如此!
汴梁城里杀人其实很多,俺去年都弄死了上万!但是,那都是暗地里的。市曹里砍头的,却真不多!大宋天子们一般不明面杀人,都爱先搞个发配,暗地里送人下地狱。
因此,这次要凌迟田虎,榜文一贴出来,就轰动了整个东京汴梁城。真是有人的地方就都在谈论这血腥之事。
“这可是东京城里未见的光景儿,走着,哥几个也要去看看。”一个黄脸儿泼皮走来,听了街坊们议论的消息,就跟他的同伴嚷嚷道。
“就你那鸟毛胆量也敢去看凌迟碎剐?不怕吓得晚上尿床?哈哈。”另一个黑面强壮泼皮两眼一眯,不屑叫道,旁边几个听了也跟着哈哈大笑。
“噫!说的好像你见过碎剐一样!二哥不要嫌大哥黑,有本事同去看看,看谁胆小!”黄脸儿泼皮脸色臭下来。
“嘿嘿,你个鸟毛外号都叫夹色病夫,有色心无人胆的东西。连只狗都不敢杀,还敢去看凌迟!”黑壮泼皮嚷嚷道。
“噫!你也就敢杀狗!你外号狗屠子嘛,你不杀狗,你吃屎去?想做好汉?有本事杀个人看看!”黄脸儿泼皮不屑叫道。
“夹色病夫,你也不要逞口舌激我,哪天出城你可小心一些,说不定你就看着我杀一个。”黑壮泼皮斜眼看着黄脸泼皮道。
“嘿嘿,那啥,柳二哥,二哥哎,都是兄弟我胡说,恁大人有大量,饶兄弟一回。晚上,兄弟情二哥老吴家大骨头食铺一顿,如何?”黄脸泼皮听话不对头,赶紧服软。
“哎吆,病夫请客,怎么滴也要带上俺们几个吧?老柳老柳,行了昂,真把病夫吓尿了。”旁边几个泼皮插科打诨起来。
“哼!也就看几位兄弟面子,孙小庆儿,今儿且饶你一回!晚上这顿必须有上好的酱大骨才行昂!”柳泼皮看有台阶了,就顺势下了。
“那是那是!”孙小庆黄脸笑的灿烂。
“走!去看凌迟去!看看这鸡霸田虎那卵子大不大,特么的竟然敢造反叛乱!也就赵官家心慈脾气好,才给了这鸟人一个凌迟碎剐!敢造反的鸟毛就应该给剁成肉泥!那叫什么?对,粉齑肉醢!活剁!”柳泼皮高声叫道。
“对!特么就从脚尖往前剁!剁细了!”孙小庆举起黄瘦皮包骨的小胳膊,扯着脖子,青筋暴起,大声嚷嚷。
“嘿嘿,特么就应该让老柳上去替了那刽子手,先特么割鸟挖蛋!”一个泼皮笑嘻嘻叫道。
“麻痹的,挖出来塞你嘴里!”柳泼皮嬉笑着,把手一挥,带着几个同伙儿摇摇晃晃的往市曹去了。
嘿嘿,京城中人眼眶子高,好似两眼间都带着通天纹似的,一个个都好说大话,仿佛家里面都有做高官的亲戚!俗话说得好:“到了汴梁城,才知道自己的官儿小;到了扬州城,才知道自己的钱儿少;到了洛阳城,才知道自己的腰子不好;到了大名府,才知道自己的武艺不行。。。”,就连泼皮都自觉满天下的泼皮里,汴梁城里的泼皮身架天下最高!
瞧瞧这几位泼皮,基本属于泼皮里面地位最低档的那类,虽然脸皮翻来翻去贼溜!但是那忠君报国的小话儿递的,那叫一个地道!
当年追随鲁智深到二龙山落草的几个东京汴梁城泼皮,原本就是酸枣门外一个三二十个泼皮破落户团体,有两个为头的,一个叫做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做青草蛇李四。这两人在二龙山上做了小头目,后来加入梁山,也一直在老鲁麾下担任小头目。张三李四两人嘴皮子利索,说起话儿来,跟讲诨话、学像生一般,那叫一个地道。两人对汴梁城泼皮界门清,大小势力范围一清二楚。李四说像他们这样的,算是东京城三流泼皮,能从相国寺菜园子里顺两成收入,相国寺那群狠和尚还没把他们给弄死弄没了,已经很牛逼了!
当然老鲁救林冲,董超薛霸回去跟高俅告状,事发,老鲁逃遁。张三李四他们心中有事,注意力就集中,发觉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因为相国寺的武僧们面目开始狰狞起来!以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关注相国寺会有什么武僧。。。他们就赶紧也逃了。。。事后想想,老鲁去菜园子去的正是时候,如果老鲁没去,他们可能还会头脑更发热,绝对会加大侵占相国寺菜园子收入,那样子,他们估计会悄没声儿被那些武僧干掉,成为那个大粪坑里的上好肥料。
泼皮都要去看,俺自然也要去看看。对于凌迟碎剐,俺是有见识的,俺在东平府见过剐王婆,小县城的刽子手,手法看着挺厉害;在梁山见过卢俊义剐李固、贾敏。。。老卢那手法真一般,剐贾敏的时候,手都哆嗦;俺还见过蔡福把史文恭剖腹剜心,不愧是北京大名府的首席刽子手,那手艺!比俺强啊。
今日就看看这天子脚下的京城里的刽子手的手艺!
市曹中早搭起了刑台,铁骑马军、掼甲步将层层把守,防卫万一有田虎的忠心余孽胆边生毛敢来劫法场。
午时,监斩官押解着陷车囚解田虎三人来到。嘿,监斩官是杨仁孝杨太尉!
这人看着明显是心情不好,坐在公案后面,面皮变幻,显示着跟差事无关的愤怒、恼怒、羞恼。
不一会,没羽箭张清和一个女子来到,禀过杨仁孝,在他的公案旁边,摆了一张桌子,将两张男女小像悬挂在法场中。。。这就是前些日子田虎押解到汴梁城游街时候,同时传遍东京的那个琼英吧,已经做了张清的老婆,也会扔石头打人的,与田虎有杀父母之仇。。。听说赵佶大嘉琼英母子贞孝,降敕特赠琼英母宋氏为介休贞节县君,着彼处有司建造坊祠,表扬贞节,春秋享祀。封琼英为贞孝宜人。
午时三刻到了,杨仁孝手拿惊堂木把桌案狠命一拍,抽出令箭往下一抛,大叫一声;“把高。。特么这个田虎,王八蛋杂碎给特么剐喽!”明显是把心中恼怒用到了田虎身上。
刽子手把全身光溜溜捆的跟粽子似的田虎后背亡命牌子抽了,小刀子、小钩子举起,一片片的往下挠。田虎开始凄惨嚎叫。。。
半个时辰,田虎开刀碎剐结束,那个琼英将田虎首级提溜着摆在桌上,滴血祭奠父母,放声大哭。哭罢,起来给杨仁孝拜了一拜,收了她父母小像,跟张清走了。
该说不说,这女子也是个狠角色啊!能生报仇怨,比须眉男子强啊。
之后又刮了田豹、田彪两个。。。这天子脚下的刽子手的手艺也一般啊,可能杀的少,练手不多,尚不如锦毛虎和白面郎君几个。
杨仁孝怠咣着脸,别人欠他三万贯的样子,完工回去交差。
俺就跟着他,等他从大内出来回府。俺就在他面前现出身形来,还是以前他见过俺的那个模样。
“哎呀,神仙啊!俺给神仙磕一个!”杨仁孝赶紧趴地上给俺施礼。
“起来吧。”俺在他的交椅上坐了,“自己搬椅子坐。说说吧,近日有什么大小事体。”
杨仁孝站起来,想想,说道:“前些日子,有人在金明池宝津楼前弄了个手段惊吓了官家。听那歌唱的是八仙里面的蓝采和干的。几位道门供奉含含糊糊的没有明确,官家恼怒,尤其是对林灵素,颇不是什么好嘴脸了。。怎么滴,神仙,恁这些神仙在东京城集会?”
俺抬眼看他,说道:“嘿嘿,张天师、林灵素几个不敢说话了?”
“道行不够吧,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面前装装可以。真到了大能面前,一个个的就。。。谁知道啊。是不是,神仙?”杨仁孝撇嘴道。
“嘿嘿,你倒是胆比他们大!你家里人可好?看你一脸别人欠你钱的样子。”俺笑道,这人不是伪君子,也不是真小人,有些时候,一些言语作态倒是跟李忠差不多。
“神仙啊!你能不能帮帮我啊!我这心里面堵得。。。”杨仁孝又趴地上给俺磕头。
“起来!再磕头俺就揍你!说说有什么不平之事。”俺阻止他道。
“是是是!”杨仁孝赶紧爬起来,“我能骂人不?”
“骂吧。”俺笑道。
“卧槽他麻痹的高俅他全家,麻痹的高产这鳖孙。。。”杨仁孝痛快的骂了一盏茶的时候才结束,“神仙啊,我差点被憋死啊。”
“麻痹的,也就是看我大爸爸去世了,这高俅、高产两兄弟!特么才敢来欺负我!”杨仁孝把高产搞了童娇秀一事给俺诉苦。
“你那外甥女她自己乐意啊!他丈夫不管,你这个当舅舅的管什么?”俺诧异道。
“神仙啊!那特么高产有花柳病啊!那玩意儿都特么流脓了!”杨仁孝说道,“她那丈夫跟特么彪子一个样,傻乎乎的只知道吃、玩。”
“那也是你大爸爸同意嫁的吧!”俺说道。
“俺大爸爸那会儿还真不同意!奈何人家爹同意啊。”杨仁孝咬牙切齿。
“对啊,你那姐夫童贳不管?童贯这个老太监不管?”俺继续说道。
“麻痹的童贳,小妾弄了一大堆,女儿几十个!我大爸爸去了,哪里还把我杨家看在眼里。他跟他哥自然不会跟高俅去闹。”杨仁孝继续咬牙切齿。
“蔡攸、蔡京不管?”俺问道。
“唉,我那外甥女却是贱啊、骚啊!要不是我亲外甥女,我特么也觉得这种儿媳妇、孙子媳妇早死早利索啊,管个屁!”杨仁孝恨的牙根儿痒痒。
“那你想怎么弄?”
“弄死高产!”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