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第二天的阳光漫不经心地淌过纱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蜷在沙发里啃着冰西瓜,看我妈把刚洗好的樱桃往白瓷盘里摆,瓷勺碰到盘沿的脆响里,藏着她难得的雀跃。
“小远,等会儿你陈默哥来了,机灵点。”她用围裙擦着手,视线扫过我睡皱的t恤,“去换件像样的衣服,别总穿得跟没长大似的。”
我含着西瓜含糊应着,心里却在盘算下午的篮球赛。陈默这个名字,是半年前突然闯进家里的。姐姐在视频里说“交了个男朋友”时,我正对着电脑赶论文,只当是又一段会无疾而终的办公室恋情。直到上周姐姐说“他想趁暑假来拜访”,我才惊觉这场恋爱的认真程度。
门锁转动的声响比预想中早了半小时。我趿着拖鞋从卧室出来时,正撞见陈默站在玄关换鞋。他穿了件浅灰色polo衫,袖口规矩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表是低调的黑色皮质表带。看见我,他立刻直起身,手里还拎着个印着烘焙店logo的纸袋。
“小远吧?常听你姐提起你。”他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纹路,递过纸袋时手指修长干净,“顺路买的泡芙,听说你爱吃抹茶味的。”
我愣了愣才接过来。姐姐确实爱跟人念叨我,但连这种随口提的喜好都被记住,倒让我有点不自在。
客厅里的气氛像被温水慢慢泡开的茶叶。我妈拉着陈默问工作忙不忙,他回答时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始终落在说话人的脸上。阳光斜斜地打在他侧脸,能看见胡茬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青色痕迹。
“听说你在准备考研?”他忽然转向我,手里端着我妈刚递的柠檬水,“考本校本专业吗?”
“嗯,想考计算机系的人工智能方向。”我捏着沙发扶手,突然想起姐姐说过陈默是做数据分析的。
“那我们也算半个同行。”他眼睛亮了些,“我最近在做自然语言处理的项目,有本国外新出的教材挺不错,等下我发你电子版?”
话题意外地顺畅起来。从机器学习聊到最近上映的科幻片,他说起算法模型时条理清晰,讲到电影彩蛋又笑得像个普通观众。我妈在厨房和客厅间来回穿梭,每次经过都忍不住多看陈默两眼,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午饭时,陈默主动要帮忙摆碗筷。他拿勺子的姿势很特别,食指会轻轻搭在勺柄中间,和我爸握笔的姿势几乎一样。这个发现让我心里忽然一动——原来大人说的“投缘”,有时就藏在这种细微的巧合里。
“你姐总说你打篮球很厉害。”他给我夹了块排骨,“下午要是不忙,要不要一起去小区球场试试?”
我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来之前预想过各种尴尬场面,唯独没想过未唯独没想过未来姐夫会约我打球。
小区球场的水泥地上还留着昨夜的潮气。陈默脱下polo衫搭在篮球架上,里面白色t恤的领口被汗水洇出浅痕。他运球时膝盖微屈,手腕翻转的弧度很标准,一看就是练过的。
“大学时打后卫。”他投进一个三分,转身时额前的碎发跟着晃动,“后来工作忙,就很少碰了。”
阳光穿过篮球架的铁网,在他身上织出明暗交错的格子。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总缠着姐姐带同学回家打球。那时她刚上高中,扎着马尾辫站在场边喊“加油”,声音清亮得像风铃。
中场休息时,我们坐在场边的石凳上喝水。陈默掏出手机翻了翻,递给我看他和姐姐的合照。照片里两人站在樱花树下,姐姐踮着脚够他肩上的花瓣,他微微弯腰配合,眼里的笑意比春光还软。
“打算明年春天求婚。”他收回手机时,耳根有点红,“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帮忙。”
热风卷着远处的蝉鸣掠过球场,我望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姐夫”这个称呼变得具体起来。不再是姐姐电话里模糊的描述,而是眼前这个会记得我爱吃抹茶泡芙、打球时会让着我、提起姐姐时眼里有光的人。
傍晚回家时,陈默拎着我脱下来的脏球衣说“我来洗吧”。他站在阳台洗衣机前研究按钮的样子,和这个家的氛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就像那盘被我们抢着吃完的樱桃,酸甜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妥帖。
送他到楼下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转身说“下周还来陪你打球”,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
上楼时听见我妈在给我爸打电话,语气里的雀跃藏不住:“陈默这孩子,真不错……小远跟他玩得可好了。”
客厅的灯亮着,茶几上的泡芙盒空了大半,只剩两个抹茶味的躺在里面。我拿起一个塞进嘴里,甜而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像这个暑假突然变得清晰的期待——原来长大这件事,不仅是自己往前走,也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找到属于他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