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二人走出帐外。
不久。
从锦衣卫后方大营中,便开始驶出一辆辆满载粮食的板车,以及无数活牛羊。
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尾。
陈余亲自检查了几辆车,发现车上袋子中装的都是精米,且是实心的,不掺杂任何泥沙。
袋子上还写着“赈济专用粮”等等字眼,看着并无虚假。
其中一辆车上装着几口大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官银,目测得有几万两。
令陈余欣喜过望。
看来,崔阳并没有说谎,还是办一点实事的。
这货虽是个贪官,没少干中饱私囊的事情,但总算还有点人性,懂得适可而止。
至少,不敢在赈灾银上动手,还是可信的。
如是想到。
陈余心中大定,有了这笔物资款项,满江镇就有重建的希望。
而县城重建起来,各地百姓依附,何愁前景不光明?
“大人一心为民,日后定能扶摇直上,陈余代全镇百姓...谢过大人了。”
陈余拱手道。
崔阳笑了笑,似乎很享受陈余的奉承,却道:“这回贤侄相信本官了吧?那可以签署朝廷的文书了吗?你放心,除了需要你这个总指挥之外,本官和负责押运赈灾物资的严指挥使也需要复核的。责任...不会落到你一人身上。”
他微妙说道,眼里却闪过异色。
陈余迟疑了一下,暗想已经见到第一批物资了,估计崔阳是真的有办事之心。
虽说搞什么集体婚礼有点劳民伤财,大搞门面功夫的嫌疑,但却也无可厚非。
想了想后,也不再拒绝,回道:“好。卑职这就签字,以安大人之心。”
说着,便返回帐内,签下自己的名字。
崔阳得到他签字的文书,却显惊喜,俨然比陈余还要兴奋之色。
随后,更是命人上茶,与陈余天南地北地唠嗑起来。
陈余虽已签字,但急于把物资送回棚户区安置百姓,本不想与他多费唇舌。
数次想告辞离去,却被崔阳强行留下,声称要和他好好叙旧,搬运物资之事自有衙役负责。
陈余也是无奈,只能暂时应酬他。
而这货早年主政徐阳县时,倒也曾经办过一些实事,只是后来被腐化了,这才成了贪官。
原则上,他若愿意悔改,便也善莫大焉。
陈余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
大约一个时辰后。
二人总算叙旧完毕,双双走出营帐。
刚来到帐外,陈余却惊了。
只因他听到面前的两名衙役在说...全部物资已经送入棚户区。
可是,足以维持数千人生活几个月的物资,外加四十万两白银,怎么可能在一两个时辰内送达完毕?
这俨然是不可能的事。
陈余大惊:“大人,是不是朝廷下发的物资没有运抵完毕?怎么...他们说已经全部送入棚户区,是不是搞错了?”
崔阳却道:“没错啊。朝廷的物资已经全部运达,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些,哪里还有其他的?”
“啊?这怎么可能?文书上明明说有四十万两白银,外加数百车物资,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
陈余的脸色凝固起来,忽然有种被坑的感觉。
崔阳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朝廷下发的是赈灾银,意思是让咱们自己用银子从各地购买赈灾物资。而眼下这个时局,反贼割据云州,物价飞涨。朝廷给的四十万两银子,就只能换取这么多物资,没有更多了。”
陈余脸黑:“这...就算物价飞涨,也不可能只有这些吧?”
“什么叫不可能?本官和严指挥使亲自派人去采买的,岂还有假?你是在质疑严指挥使,还是本官?总之,赈灾银和物资已经全部交给你这个重建总指挥,办不好事,你就是渎职!”
崔阳瞬间变脸,故意严肃道:“另外,明日举办的百家婚礼也要办得风风光光,你别让本官失望!退下吧,去做你的事!”
说完,立马甩袖离去。
这货在陈余没有在文书上签字时,还一副苦口婆心,委以重任的样子。
谁知,竟包藏祸心。
陈余一签字,他就立马翻脸了。
此时,也不管陈余愿意相信与否,都不容他再多说。
而也是这时。
陈余心中方才大呼中计,自知落入了崔阳的“温柔陷阱”。
合着,这厮并没有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
不论物价怎么飞涨,四十万两银子都不可能只买到十几车物资。
肯定是崔阳和锦衣卫联手,企图贪没赈灾银,同时又不想被朝廷追查到。
因此,把陈余升任总指挥,让他做替罪羊,签署朝廷文书。
文书签字后,便代表百姓接收了赈灾物资。
朝廷只看文书,文书上写着四十万赈灾银和物资都已下放,不论陈余具体有没有全部接收,事实已定。
万一皇帝追查下来,查到猫腻,便是陈余这个重建总指挥的首要责任。
崔阳和严烈...顶多就是个监管不力之责,罚个俸禄也就罢了。
杀头,那是陈余的事儿。
至于那些没有送到的赈灾银和物资,就肯定落入了崔、严二人的口袋。
这是妥妥的中饱私囊,大发“国难财”啊...
陈余虽有警惕,但终究还是疏忽了,成了二人的潜在替罪羊。
最令人发指的一点是,他俩克扣大部分赈灾物资也就罢了。
就连仅存不多的一点也不想放过,崔阳要举办什么百家婚礼,若真要大搞,刚刚送过去那点物资...估计就得消耗完。
那接下来漫长的冬季,数千百姓怎么过活?
若是算上这点,崔阳与严烈就不仅是中饱私囊,克扣赈灾银那么简单,更是变相杀人,与反贼无异!
想明白了二人的心思。
陈余心中大怒,对崔阳仅存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此前,前身是因为他的通融,才能继承老陈头的衙役之位。
说起来,崔阳是前身的“半个恩人”。
陈余穿越过来后,虽明知这货不是好鸟,却也心存些许感激。
眼下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他俩贪没的工具,彻底心寒起来。
行!
你当年助我一把,如今又摆我一道,算是我还清了你的恩惠。
此后,互不相欠,生死自负。
你想拿我当挡箭牌,却也要有这个本事再说!
这个卑鄙小人...
陈余暗暗想到,眼中泛起一抹杀意。
对于狗官,他必不手软。
梁子结下了,恩已清,怨...来日再算!
随后,便转身离去。
刚走不久。
就见崔阳与一名衙役从军帐后走出,笑道:“快去通知严指挥使,就说替罪羊已经安排妥当。后续的赈灾银不必送来了,直接按咱们说好的比例分了。这些贱民饿死了活该,全死了最好。”
“本官可继续上书朝廷要求安置更多难民,然后如法炮制,把钱银赚够了...就辞官卸任,跑去江南做大老爷!嘿嘿。”
身旁衙役显然也可以分赃,同样奸笑起来。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通知严指挥使。”
“另外,准备一下,明日咱们去参加百家婚礼。这场婚礼也是葬礼,把仅存的一点物资都消耗完,今年冬季...这群贱民估计能冻死、饿死一大片。来年开春,咱们开始做第二单生意!”
崔阳目现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