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后的故事,割麦打场,三口之家的暖,日子辛苦,割麦季节,难忘岁月里的点点滴滴,用艺术完美现实人生……
——题记
一、麦浪前的晨曦
1985年的小满刚过,鲁西南平原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晨雾中。李枫桑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早早地就出了门。村头的老槐树还挂着夜露,他伸手抹了一把树干上的凉意,目光投向自家那二十亩麦田。麦浪在微风中翻涌,金黄的穗子沉甸甸地压弯了秆,在初升的阳光里泛着细碎的光,仿佛千万颗星星坠落在大地上。
“吱呀——”土坯房的木门被推开,刘青青的声音裹着灶台的烟火气飘了过来:“枫桑,赶紧吃饭!”她鬓角别着根麦秸秆,围裙上沾着面粉,显然是忙活了好一阵。李枫桑转身往家走,露水打湿了他的布鞋,凉丝丝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院子里,八岁的琦儿踮着脚,正手把手教四岁的雨儿晾手帕。雨儿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举着木夹子的小手还不太稳当。“姐姐,这样对吗?”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道。琦儿认真地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似的纠正妹妹的动作:“要对齐边角,不然干了会皱巴巴的。”姐妹俩清脆的笑声撞在土墙上,又弹回院子里。
饭桌上摆着掺了红薯面的窝头、一碟腌萝卜和两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糁粥。刘青青把最大的窝头掰下一半,塞进李枫桑碗里:“多吃点,今儿个有硬仗要打。”李枫桑看着妻子眼下的青黑,又把窝头推回去:“你和孩子们吃,我有力气。”琦儿眨了眨大眼睛,用小手把窝头分成三小块,先递给妹妹一块,又塞给父母:“爹娘总说我们是小棉袄,该给你们暖暖身子啦!”刘青青眼眶一热,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饭后,李枫桑从墙角摸出两把镰刀,蹲在磨刀石前“霍霍”地磨起来。锋利的刀刃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一边磨,一边叮嘱:“青青,待会儿去地里,你别太拼命,累了就歇着。”刘青青把凉开水灌进瓦罐,往竹篮里塞了几个冷窝头和腌菜,头也不抬地回他:“知道了,你自己才要当心,别闪了腰。”
琦儿抱着雨儿的肩膀,眼巴巴地望着父母:“我们也想去地里帮忙!”雨儿跟着姐姐撒娇,小奶音糯糯的:“爹,娘,带我们去嘛!”刘青青蹲下身子,轻轻刮了刮琦儿的鼻子:“乖,在家看好门,等割完麦,娘给你们煮麦粒,再编麦秆蚂蚱。”姐妹俩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雨儿踮脚亲了亲母亲的脸颊,琦儿则懂事地把父亲的草帽递过去。
二、烈日下的劳作
日头爬上中天时,麦田里蒸腾起滚滚热浪。李枫桑弓着腰,镰刀贴着麦秆底部快速挥动,只听“唰唰”几声,一把麦子便整整齐齐地倒在脚边。麦芒划过手背,留下细密的红痕,汗水渗进去,蛰得生疼。刘青青紧随其后,将麦子码成小堆,她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早已湿透,贴在皮肤上。
“歇会儿吧。”刘青青直起腰,双手捶着酸痛的后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李枫桑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喉结滚动着灌下一大口凉水。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眉头皱成个“川”字:“照这速度,得四五天才能割完。”刘青青从竹篮里拿出窝头,掰了一块递给丈夫:“慢慢来吧,急也急不得。”
远处突然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打破了麦田的寂静。李枫桑抬头望去,同村的张富贵开着新买的拖拉机,载着媳妇和儿子在田里兜风。拖拉机驶过,扬起一阵黄蒙蒙的尘土,落在李枫桑和刘青青身上。张富贵瞥见两人,扯着嗓子喊道:“枫桑,青青,别这么拼命了,买台机器,半天就割完了!”
刘青青没吭声,低头继续啃窝头。李枫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何尝不想买机器?可去年雨儿生病,家里攒的钱全花在了医药费上,如今除去日常开销,还得供琦儿上学,哪里还有闲钱?但他不愿在妻子面前露怯,强笑道:“咱这老法子,踏实!”
午后的太阳愈发毒辣,麦田像个大蒸笼。刘青青突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李枫桑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才发现妻子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却烫得惊人。“青青,你咋了?”他声音都变了调。刘青青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李枫桑心疼地把妻子扶到树荫下,从瓦罐里倒了点水,掺了点随身带着的白糖:“快喝点,是不是没吃好?”
刘青青接过碗,喝了几口,歉意地说:“连累你了,拖慢进度。”李枫桑握住妻子的手,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同样布满老茧的手背:“说啥傻话,只要咱们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他想起结婚那天,也是在这片麦田里,他向她许诺:“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如今,誓言犹在耳畔。
三、月光下的坚守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李枫桑和刘青青点起马灯,昏黄的光晕在麦田里摇晃。蚊虫循着光扑来,在他们脸上、手上叮出一个个红疙瘩,但两人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手中的镰刀。麦秆在灯下泛着柔和的金棕色,像是被月光浸透了。
琦儿和雨儿早已睡下,托付给邻居王婶照看。刘青青望着远处自家亮着微弱灯光的屋子,轻声说:“也不知道孩子们睡踏实没。”李枫桑安慰道:“王婶疼孩子,肯定照顾得好。等忙完这阵,咱好好陪她们去镇上赶集。”他想起琦儿一直想要个新书包,雨儿总念叨着想吃冰糖葫芦,心里一阵发酸。
凌晨时分,露水浓重,麦子变得湿漉漉的,割起来愈发费劲。李枫桑的胳膊又酸又胀,每挥一下镰刀都像是灌了铅。刘青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要不先回家睡会儿?”李枫桑摇摇头,声音沙哑:“不行,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得赶在雨前把麦子收完。”
月光如水,洒在金黄的麦田上,也洒在这对夫妻身上。他们的身影在马灯下忽长忽短,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刘青青忽然想起刚嫁给李枫桑时,两人在这片麦田里许下的誓言:“生同衾,死同穴,再苦再累,也要一起把日子过好。”如今,日子虽苦,可只要身边有他,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心里就踏实。
四、打场里的温情
经过三天三夜的奋战,麦子终于全部割完,堆放在村头的打麦场上。打场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李枫桑套上牛车,拉着石磙一圈又一圈地碾压麦子。石磙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声,混着麦粒脱落的簌簌声,像是一首独特的丰收曲。
琦儿带着雨儿也来帮忙,两人蹲在地上,认真地把散落的麦穗捡到竹筐里。雨儿力气小,抱不动满筐的麦穗,急得直跺脚。琦儿就蹲下身子,让妹妹趴在背上,背着竹筐摇摇晃晃地往麦堆跑:“抓紧了,雨儿,咱们是运送粮草的小战士!”刘青青看着女儿们认真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满是欣慰。
休息时,刘青青从家里端来新煮的麦粒,一颗颗饱满香甜。雨儿吃得满嘴都是,还伸手去喂姐姐:“琦儿姐,你也吃!”琦儿却把麦粒塞进父母嘴里:“第一口要给爹娘,你们最辛苦!”李枫桑和刘青青相视一笑,这简单的美味,胜过任何珍馐佳肴。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李枫桑大喊一声:“要下雨了,快收麦子!”一家四口手忙脚乱地用木锨、扫帚将麦粒归拢,盖上塑料布。雨儿吓得直往母亲怀里钻,琦儿却咬着牙,拼命帮父亲压着塑料布的边角。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好在麦子及时盖住,没被淋湿。
雨停后,李枫桑和刘青青坐在麦堆旁,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亮的天空。琦儿和雨儿躺在两人中间,数着天上的星星。刘青青靠在李枫桑肩上,轻声说:“枫桑,等咱攒够了钱,也买台拖拉机。”李枫桑揽住妻子和女儿们,望着远处的麦田:“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年后,每当李枫桑和刘青青回忆起那段割麦打场的岁月,心里总是暖暖的。那些辛苦的日子,那些相互扶持的瞬间,那些在麦田里、打麦场上的欢笑与汗水,都化作了最珍贵的记忆,成为他们生命中最灿烂的金黄。而那片承载着他们希望与爱的麦田,永远在记忆深处泛着耀眼的光芒,见证着一个平凡家庭,用爱与坚韧书写的完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