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此刻正幽幽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如两道实质的冰锥,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从血肉到灵魂,都彻底看透。
他的视线先是在她那张因惊惧而失了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冷漠得不带丝毫温度,随即缓缓下移,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般,漫不经心地扫过整个偏僻的院落,最后,精准无误地定格在她刚刚动过手脚的那一小片湿润的黑土地上,以及……她那只因为心虚而下意识紧紧藏在身后的手。
宁念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完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人赃并获”了。
魔尊的凤眸微微眯起,那细微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极致压迫感。
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没有开口质问,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用一种全然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将她笼罩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那种无声的沉默,比之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息都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瞬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煎熬。宁念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以及血液在血管里奔流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终于,他动了。
他迈开脚步,姿态从容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缓缓向她走来。黑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如同暗夜中舒展的羽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宁念的心尖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其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情绪莫辨,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幽深与冰寒。
他缓缓伸出手。
那是一只极其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肤色是近乎病态的白皙,却又透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冰冷力度,轻轻握住了她那只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手腕,然后,不带任何情绪地,将她的手从身后拉到了他的面前。
宁念被迫摊开手掌。
那几株被她攥得有些蔫头耷脑、叶片都微微蜷曲的“野菜”,就那样狼狈地暴露在了魔尊的视线之下。它们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些许新鲜的、湿润的黑色泥土,其中一株的根须甚至还可怜兮兮地顽强蜷曲着,昭示着它们刚刚被粗鲁地从土里拔出来的命运。
魔尊的目光落在那几株植物上,起初是一片冰冷,如同看待死物。随即,宁念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错愕,或者说,是某种极淡的诧异。
他从她汗湿的手中“夺”过那几株植物,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捻起其中一株,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他看得那样认真,仿佛是在鉴定什么稀世奇珍。
宁念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或许是雷霆万钧的审判。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预演自己可能会遭受的各种酷刑了。
“幽冥九叶莲。”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冰冷,如同千年寒玉相击,清越却不带丝毫暖意。但不知为何,宁念总觉得,这冰冷之中,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意味。
“本尊花了千年时光,耗费无数心血,才在这魔宫的九幽阴煞之地,勉强养出这么几株。”他顿了顿,凤眸中掠过一丝幽光,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一叶,可活死人,肉白骨。”
“轰——”
宁念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炸开了,炸得她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作响。
幽……幽冥九叶莲?
活死人,肉白骨?
她拔的……她以为是寻常野菜的东西……竟然是这种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连神仙都未必能见到的逆天神物?!
她……她都干了些什么?!
一股极致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如同最汹涌的黑色潮水般,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得厉害,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千年时光……才养出几株……她竟然……她竟然把这种能够逆转生死的无价神物,当成填饱肚子的野菜给拔了!
这、这简直是罪该万死!不,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的弥天大祸!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宁念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辩白,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被火烧过一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比她身上那件素色的衣裙还要苍白。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也跟着咯咯作响。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魔尊一定会勃然大怒,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这个胆大包天、愚蠢至极的人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她甚至已经能清晰地想象到自己被投入魔火中焚烧,或者被万千魔物撕咬的凄惨下场了。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立刻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