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手脚麻利地切粉、浇汁,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陈延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方青石磨盘,特别是磨盘边缘那道被她掰裂、此刻用草绳简单捆扎固定的裂痕处,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她知道,真正的机遇和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但此刻,听着铜钱清脆的声响,看着阿沅亮晶晶的眼睛,感受着村民们从排斥到狂热的态度转变,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她心底涌动。
县令陈延之的一句“纵是州府酒楼,也难寻其二”,如同给苏窈的凉粉摊盖上了一枚无形的金印。村口的气氛瞬间逆转!
恐惧和嫌恶被狂热的好奇和难以抑制的食欲彻底取代。村民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方青石磨盘,铜钱雨点般落下,清脆的“叮当”声汇成一片,在阿沅听来如同仙乐。她的小脸上终于绽放出连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灿烂的笑容,手脚麻利地帮着姐姐收钱、递碗,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骄傲和安心。
苏窈虽疲惫不堪,精神却高度亢奋。她站在石磨后,动作沉稳如磐石,手起刀落(石片),晶莹的粉条源源不断地从她手下流淌出来,浇汁、点缀,一气呵成。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却毫不在意,眼中只有眼前这方石磨和一张张充满渴望的脸。每一碗递出,换来一声满足的喟叹或迫不及待的吸溜声,都让她心底那股名为“希望”的火焰燃烧得更旺。
陈延之并未立刻离开。他负手站在不远处,两名衙役如同门神般护在左右,隔绝了喧嚣。他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疯狂的人群上,而是带着浓厚的探究,牢牢锁定在那方青石磨盘上。特别是磨盘边缘,那道被草绳粗糙捆扎固定的裂痕处。阳光洒落,青石表面那细密的水波暗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他缓步走近,无视周围的嘈杂,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光滑的石面,感受着那细腻如玉的触感,眉头微蹙,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苏窈眼角余光瞥见县令的举动,心头微微一紧,但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她知道,这块石磨的不凡,终究是藏不住了。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眼下,它确是她们姐妹唯一的依仗和起点。
“苏氏女,”陈延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忙碌的苏窈耳中,“此石磨,从何而来?”
苏窈动作微顿,随即坦然迎上陈延之探究的目光,声音平稳:“回大人,此石磨……正是昨日沉民女入塘时,绑缚在身之物。”
“哦?”陈延之眼中精光一闪,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追问更紧,“沉塘之物?观其石质纹理,非本地寻常石料。你可知其来历?”
苏窈摇头,神色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民女不知。只知它是族中祖传之物,据说颇有年头,一直被当作普通磨盘使用。昨日沉塘,民女侥幸挣脱,觉此物沉重异常,弃之可惜,便……便拖了回来。未曾想,其石面光滑异常,用作砧板切制食物,竟异常顺手。”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刻意隐去了自己识得此物价值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