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瑶池圣地。
此地不染凡尘,悬于九天之上,由万千仙山拱卫。山间云雾并非水汽,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先天灵气,随意呼吸一口,都足以让凡俗武者延寿一纪。
圣地深处,有一片无垠的碧色湖泊,名为“瑶池”。
池水非水,乃是太初源液,池边没有沙石,铺满了温润的万年暖玉。此刻,湖心亭中,正有两人对坐。
男子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剑眉星目,俊朗得不似凡人。他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周遭的虚空便隐隐扭曲,仿佛承受不住他的存在,万千大道在他身前,都温顺得如同被驯服的野马。
正是乾坤大陆第一隐世家族,李氏一族的少主,李霸天。
他对面,坐着一位风华绝代的宫装女子。她眉眼如画,气质温婉,一颦一笑,都让周遭盛开的圣品莲花黯然失色。她身周并无骇人的威压,却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雍容,让万物心甘情愿地为之臣服。
瑶池圣主,苏寒烟。
两人正在下棋,棋盘是星辰玉髓,棋子是黑白龙晶。
李霸天捏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眉头微蹙,并非因为棋局,而是因为某种挥之不去的烦躁。
“你说,爹娘他们,是不是对我们上次的动静,还是不满意?”他压低了声音,那张足以让帝朝之主都为之颤栗的脸上,竟带着几分做错事的小心翼翼。
覆灭太虚宫,震慑整个中州。这在外界看来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可在他口中,却像是一件需要向上峰汇报,还怕被挑出错处的差事。
苏寒烟素手为他斟满一杯悟道茶,茶香清心,她柔声道:“爹娘只是希望亦儿能走得更稳些,我们做的,是扫清他脚下最大的那几块石头。他们老人家,看得更远。”
“唉,我就是觉得,这手脚被束缚着,真不痛快。”李霸天叹了口气,刚想抱怨两句。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瑶池长老服饰的圣人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她躬着身,头埋得极低,连亭中的地面都不敢多看一眼,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启禀圣主,少主。东荒……有消息了。”
李霸天那原本有些烦躁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他身子前倾,那股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气息,让亭外的圣人王身躯剧颤,几乎要跪伏下去。
“快说!”
苏寒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股柔和的力量拂过,替那名长老卸去了压力。
“是,圣主。”那长老松了口气,连忙将刚刚收到的,来自南域的最高密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无边海秘境,到黑甲将军卫青,再到那石破天惊的“大帝亦是臣”,最后,到紫阳真人率众狼狈逃窜,诸强胆寒,整个过程,她描述得详尽无比。
亭中,一片安静。
只有悟道茶的雾气,袅袅升腾。
那名长老汇报完,便躬身退下,自始至终,不敢抬头。
“噗……”
李霸天先是愣了片刻,随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大帝亦是臣’!好一个‘大唐之大将军’!”
他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震得整个瑶池仙湖都泛起圈圈涟漪,无数灵鱼受惊,跃出水面,又被那笑声中蕴含的道韵点化,凭空生出了一丝灵智。
“这卫青,有我当年的风范!不,比我当年还会装!装得恰到好处,装得人心里发毛!”
李霸天满脸都是得意,那神情,仿佛是他自己亲手导演了这出好戏,与刚才在妻子面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下,乾坤大陆那帮自以为是的土包子,该睡不着觉了吧?东荒?贫瘠之地?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说这两个字!”
苏寒烟看着丈夫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眼波流转,带着为人母的骄傲和一丝淡淡的忧虑。
“你呀,就只看到威风。”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意,“亦儿身边的人,这么早就暴露了帝境实力,接下来,那些真正的老怪物,怕是都要被惊动了。”
“惊动了才好!”李霸天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一群缩头乌龟,躲在各自的老巢里苟延残喘,也该出来见见光了!正好让亦儿看看,这片大陆的水,到底有多深!”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凑到苏寒烟身边,压低声音道:“再说了,有苍澜老祖在后面看着,能出什么事?他老人家改动天机,把太虚宫那帮废物送去给亦儿当仆役,都能做得天衣无缝,让整个大陆都以为是我们灭了他们满门。而且还有爹娘赐下的十二尊太乙金仙境的傀儡在二弟和三弟手上呢,再不济我们还把修为解封到了仙帝境巅峰,就乾坤大陆这几个臭鱼烂虾,帝尊都没几个,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提到“沧澜老爷子”,即便是李霸天,语气里也充满了敬畏。
“话是这么说……”苏寒烟轻轻叹了口气,美眸望向遥远的东荒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温柔,“我只是怕亦儿会觉得,我们为他安排得太多了,失了历练的本意。”
“怎么会?”李霸天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安慰道,“我们只是给他配齐了兵马,至于这江山怎么打,仗怎么赢,还得看他自己。卫青他们,是臣,是剑,但握剑的手,终究是亦儿自己的。”
他站起身,走到亭边,负手而立,望着云海翻腾。
“现在,整个大陆都在猜测,东荒那个神秘的‘大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也在猜测,我们李家和瑶池,为何要被冠上‘禁忌’之名。”
李霸天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们不知道,这两件让他们夜不能寐的大事,源头,其实是同一个人。”
“风,已经起了。”
“就让那些所谓的皇朝、帝朝、超级圣地,在这场风暴里,好好猜一猜,好好怕一怕吧。”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李家的麒麟儿,早就已经站在他们需要仰望的,最高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为人父的骄傲,和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绝对自信。
这盘棋,他们已经布了太久。
现在,棋子,终于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