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听着自家王妃这番掷地有声,带着冰碴子的话语,紧绷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颊边漾起浅浅的梨涡。
她用力点点头:“是奴婢糊涂了!一着急,竟忘了咱们王妃的厉害!”是了,自家王妃何曾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
蓝溪玥敛去锋芒,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款款起身,曳地的裙摆划过光洁的地板,无声地行至梳妆台前坐下。
紫檀木的妆台上,镶嵌着菱花铜镜,映出她明艳却带着几分疏离的面容。
初春刚利落地收拾好床铺,见状立刻上前,拿起温润的白玉梳,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那一头如瀑的青丝。
初夏也跟了过来,侍立一旁,轻声问道:“王妃,早膳是给你端到屋子里来用,还是去偏厅?”
蓝溪玥舒服地闭上眼眸,感受着梳齿划过发丝的轻柔触感,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外面寒气重,懒得动弹,就端到屋里来吧。”
“是。”初夏应声,转身掀开厚重的锦帘,刚踏出温暖的内室,便看到院子外被暗一拦住的女子,初夏走上前。
安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声音柔柔地响起:“王妃可是起身了?劳烦通传一声。”
初夏脚步一顿,目光带着审视,毫不客气地将安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语气带着疏离:“你是?”
安雅身旁那个穿着桃红比甲的丫鬟杏儿立刻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刻意的扬声道:“这是我们安府的大小姐!”语气里颇有些替主子撑场面的意味。
初夏闻言,心中顿时了然,暗道一声“这就来了?”,初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她迅速收回目光,敷衍地点了下头:“等着。”随即转身,脚步匆匆地又折回了温暖的室内,那锦帘在她身后落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暗一见此,一个闪身隐没在暗处。
被晾在原地的杏儿脸上立刻浮起不满,对着初夏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小姐你看!不过是个丫鬟,仗着是王妃身边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一点规矩礼数都没有!”
安雅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未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她侧过头,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杏儿,慎言,这里是摄政王府,不是安府后院,隔墙有耳,莫要给我惹麻烦。”刚才那个暗卫一眨眼消失在原地,保不齐在暗处看着她们呢。
杏儿被她这一瞥看得心头一凛,立刻噤声,垂下了头,再不敢多言一句。
内室里,初夏带着几分气恼地快步走到蓝溪玥身边,蓝溪玥睁开双眼,看着铜镜里的初夏气呼呼的,笑着打趣道:“哟,是谁欺负了我们的小夏夏了,你不是去端早膳了吗?”
初夏小嘴微微撅起:“王妃!你还有心情说笑呢!外头那位,那个安家的大小姐,她……她找上门来了!就在院子外候着呢!”
此时,初春正好为蓝溪玥绾好最后一个发髻,簪上一支点翠凤尾步摇,闻言,她放下手中的玉梳,眉头也紧紧蹙起,语气带着警惕:“这么快就直闯主院了?她这是……想做什么?”
铜镜里映出蓝溪玥波澜不惊的容颜,她刻起身,姿态闲适地走到外室那张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边,侧身斜倚了上去,一手支着额角,宽大的云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呵,来都来了……初夏,让她进来。本王妃倒要看看,这位被太后娘娘‘请’进府的安小姐,巴巴地跑到本王妃的主院来,是存了什么心思。”
初夏转身出去传话,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在雕花门外。
不多时,安雅便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步履轻盈,带着世家小姐特有的韵律。
她停在厅中,对着斜倚在贵妃榻上的身影,微微福身,姿态恭谨,声音清越:
“臣女安雅,参见摄政王妃。”
蓝溪玥连眼皮都未完全抬起,只是将目光从手中把玩的一枚羊脂玉佩上挪开,懒洋洋地掠过安雅的身影。
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安小姐免礼。”
“多谢摄政王妃。”安雅依言站直身体,仪态端庄。
她抬起眼帘,目光大胆却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矜持,落在对面那个几乎陷在云锦软枕里的身影上。阳光透过茜纱窗棂,在蓝溪玥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乌发如云,慵懒的姿态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
安雅心中暗忖:这张脸,确实是得天独厚,美得挑不出错处,从前名声那般差,武国侯府也没了,摄政王那样清冷孤高,不近女色的人物,竟会为她动心?安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探究与不易察觉的轻蔑。
不过……男人嘛,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开了荤,尝了鲜,哪有不贪图新意的?更何况,太后娘娘对这位王妃的厌恶,简直溢于言表。
安雅想起入府前太后身边嬷嬷的暗示,心中那点隐秘的野心如同藤蔓般滋长,太后属意她取代蓝溪玥。
她安雅,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样样拔尖,性情温婉识大体,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她有这份自信,假以时日,必能赢得摄政王的青睐,将这王妃之位,收入囊中。
蓝溪玥自然没有错过安雅那近乎审视,明目张胆的打量。她红唇微勾,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漂亮的凤眸终于完全睁开,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冷冽,精准地锁住了安雅的目光。
“安小姐”蓝溪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微哑,却字字清晰,“本王妃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你从进门起,目光就黏着不放,嗯?”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安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即化作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
她慌忙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声音里添了几分惶恐:“王妃恕罪!绝非如此!只是……只是王妃天人之姿,容光慑人,臣女初见,一时失神,竟忘了规矩,实在是……臣女逾矩了。”她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