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他看到一个穿着体面、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从佟宅方向走出来,在村中心的小杂货铺里买了些烟酒点心。何雨柱注意到,那男人买的东西里,除了烟酒,还有一大包油纸包着的熟肉和几个白面馒头。
“买这么多吃食……不像是一两个人吃的。”何雨柱心里嘀咕。他假装挑选货物,慢慢靠近杂货铺,听到那管事模样的男人对店主抱怨:“……真他妈麻烦,还得伺候着,三爷吩咐了,不能饿着……唉……”
声音不大,但不能饿着这几个字,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何雨柱!伺候谁?不能饿着谁?这极有可能就是指被关押的人!
他的心跳再次加速。线索指向越来越清晰,人很可能就关在佟宅或者砖窑!但具体是哪里?佟宅深院高墙,砖窑阴森隐蔽,都有可能。
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进一步确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了。
下午,天色渐渐阴沉,似乎要下雪。何雨柱正准备收摊回老太太家,却看到那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又急匆匆地从佟宅出来,径直朝着村东头砖窑的方向走去,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何雨柱脑中灵光一闪!他立刻做出决定——跟上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迅速收起货郎担,将其暂时寄存在关系稍好的另一户村民屋檐下,只说内急要找地方方便。然后,他利用房屋和巷道的掩护,远远地吊在那个管事后面,向着砖窑方向摸去。
他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凭借对方模糊的背影和脚步声判断方向。越靠近砖窑,人烟越稀少,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里暗哨遍布,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果然,在距离砖窑还有百米左右的一片杨树林边,那个管事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回头张望。何雨柱早已闪身躲在一棵粗大的杨树后面,屏住了呼吸。
管事张望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这才继续向前,但他没有直接走向砖窑的窑门,而是绕到了砖窑的侧面。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小门,被枯藤和杂草半掩着,若不是亲眼看到他钻进去,根本难以发现!
砖窑有侧门!
何雨柱记住了这个关键信息。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耐心地潜伏在树林里,忍受着越来越刺骨的寒风。他需要确认,那个管事进去是干什么,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愈发昏暗。何雨柱他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隐蔽的侧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侧门再次被推开。出来的不只是那个管事,还有另外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妈的,这两个娘们真不老实,哭哭啼啼烦死了……三爷说了,最迟明晚就得送走……”这是那个汉子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行了,少废话,看紧点,出了岔子你我吃不了兜着走!吃的送进去了,饿不死就行……”这是管事的声音。
两个娘们!明晚送走!
何雨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找到了!人被关在砖窑里!至少有两个妇女!而且对方计划明晚转移!
情报!必须立刻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何雨柱强压下几乎要冲出口的呐喊,将身体更深地埋入枯草和树干后的阴影中,连呼吸都放得极其轻微,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引起那两人的警觉。此刻,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赔上性命。
他看着那管事的和看守汉子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内容模糊不清,但语气都带着不耐烦和警惕。随后,管事的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离去,而那个膀大腰圆的看守则再次钻回了那个隐蔽的侧门,“嘎吱”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闩上。
四周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杨树枝桠的呜咽声,以及雪花落在地上细微的沙沙声。
何雨柱没有立刻动。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在原地又潜伏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那个看守也没有再次出来巡查,这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向后挪动身体。
撤离比潜入更加困难。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轻缓到了极致,枯枝、落叶、甚至衣角摩擦的声音,在此刻都显得无比清晰。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方圆数十米内的任何异响,眼睛不断扫视着可能藏匿暗哨的每一个角落。
用了比来时多一倍的时间,何雨柱才终于有惊无险地退出了那片危险的杨树林,回到了相对安全的村边巷道。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被寒风一吹,刺骨地冷。但他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必须把情报送出去!明晚之前,必须行动!
他不敢耽搁,迅速取回寄存的货郎担,挑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回到了借宿的老太太家。
整个傍晚,何雨柱都坐立难安。他帮着老太太烧火做饭,心却早已飞到了村外。天空愈发阴沉,雪花变成了细密的雨夹雪,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窗户,也让夜色提前降临。这天气,既是掩护,也是阻碍。
“下雨了,路上更不好走了。”老太太嘟囔了一句。
何雨柱心中却是一动。雨夜!虽然行动不便,但雨水能掩盖脚步声,冲刷痕迹,也能让那些巡逻放哨的人放松警惕,躲雨偷懒!这或许是老天爷赐予的机会!
他决定,就在今晚,趁雨夜将情报送出,然后立刻返回!他不能消失,否则必然引起佟家坞的警觉,打草惊蛇。
夜深了,老太太和栓柱早已熟睡,鼾声均匀。何雨柱躺在冰冷的柴草上,睁着眼睛,静静等待着时机。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了片,哗啦啦地冲刷着屋顶和地面。时机到了!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再次检查了腰间藏着的手枪和怀里那个记录着简单信息和地图的油纸包。
雨幕如织,冰冷刺骨。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雨水反射着微弱的天地之光。何雨柱像一道鬼影,贴着墙根,迅速向后院摸去。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棉袄,沉重而冰冷,但他浑然不觉。
再次来到那道土墙下,雨水让土坯变得湿滑泥泞。何雨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施展攀爬技巧。这一次更加艰难,湿滑的墙面无处着力,泥土不断在指缝间滑落。他咬紧牙关,依靠着强大的臂力和意志,一点点向上蹭,指甲因为用力而翻起,渗出血丝,混合着泥水,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他再次翻过了墙头,落入墙外泥泞的斜坡。雨水立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不敢停留,辨明方向,一头扎进了风雨交加的荒野之中。
与上次月夜潜行不同,这一次,天地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喧嚣的雨声。视线极差,脚下的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异常艰难。寒冷如同无数根细针,穿透湿透的棉衣,扎进骨髓。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因为失温而微微发抖。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向前!去找豆爱国!把消息送出去!然后回去!
他凭借着记忆和方向感,在雨幕中艰难跋涉。摔倒了,爬起来,满身泥浆;被荆棘划破了脸和手,鲜血混着雨水流下;冰冷的雨水呛进气管,引起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他拼命压抑着……所有的痛苦和困难,都被那个“明晚送走”的紧急情报和必须返回的信念支撑着。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时间无比漫长。体力在飞速消耗,体温在持续下降。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雨幕中,隐约出现了一片乱坟岗和那个熟悉的瓜棚轮廓!
到了!
他用尽力气,发出那声约定好的、嘶哑的鸟叫声,脚步踉跄地冲向瓜棚。
瓜棚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豆爱国举着马灯,和陈刚一起冲了出来。当他们看到雨水中那个如同泥人般挣扎前行的身影时,都大吃一惊!
“柱子?!”豆爱国急忙上前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湿漉,感受到何雨柱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你怎么弄成这样?!”
“没……没事……”何雨柱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快……爱国,陈队……重要情报……”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被油纸包裹、用身体焐着才没完全湿透的小包,塞到豆爱国手里,语速极快但清晰地说道:
“人……在砖窑侧门……隐蔽入口……至少两个妇女……他们计划……明晚转移!必须……尽快行动!”
豆爱国迅速打开油纸包,就着马灯看到地图和字迹,脸色瞬间剧变:“明晚转移?!这么快!”
“柱子,你怎么样?快进去暖和一下!”陈刚看着何雨柱惨白的脸色和湿透颤抖的身体,急忙说道。
“不……不行!”何雨柱猛地摇头,抓住豆爱国的手臂,眼神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不能留!我必须马上回去!我消失了,他们肯定会察觉,万一提前转移就糟了!我回去……还能稳住他们,继续监视!”
“可是你这身体……”豆爱国看着他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心急如焚。
“撑得住!”何雨柱挺直了腰板,尽管双腿还在打颤,“时间紧迫!爱国,你立刻向林局汇报!陈队,这边交给你们了!我……我得走了!”
他说完,不等豆爱国和陈刚再劝阻,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佟家坞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