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轧钢厂巨大的厂房和烟囱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冷却后的味道、淡淡的机油味,还有保卫科值班室里飘散出的最后一丝花生瓜子的焦香。也悄然融入了归家工人们带着笑意的交谈里
家家户户的窗棂里混合着饭菜的香气飘散在暮色渐浓的空气中。西跨院那两扇紧闭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默和豆爱国带着一身疲惫前后脚走了进来。
豆爱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咔吧的轻响,嘴里嘟囔着:“可算回到了,这一天……”
话音未落,中院何家的屋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何雨柱像个得胜还朝的将军,一手牵着脸上还带着兴奋红晕的何雨水,一手拉着眼睛亮晶晶的小梅,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直扑西跨院。
“林默!豆子!回来得正好!”何雨柱的大嗓门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巨大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天大的喜事儿!我爸!跟我刘姨!今儿个!领证啦!”
林默正弯腰准备开自己屋门的锁,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意外,随即被了然和真诚的笑意取代,他站直身体,声音沉稳:“何叔和刘姨?恭喜!这是大喜事。”他目光扫过何雨水和小梅脸上纯粹的快乐,那份喜悦也感染了他。
“真的假的?柱子哥!”豆爱国那点疲惫瞬间被炸飞了,眼睛瞪得溜圆,几步蹿到何雨柱跟前,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脸上堆满了惊喜的笑容,“何叔行啊!不声不响干大事!红本本拿到手了?快说说!刘姨…哦不,婶子高兴坏了吧?”
“那还用说!”何雨柱眉飞色舞,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房檐灰,“红本本!热乎的!囍字都贴门上了!雨水和小梅这俩丫头,改口叫爸妈叫得可顺溜了!你是没看见那场面……”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何雨水放学回来看到囍字的震惊和狂喜,描述着小梅在93号院脆生生喊爸爸、在自家院里又响亮喊妈妈的可爱模样,描述着父亲和刘姨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幸福光芒。
何雨水和小梅在一旁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骄傲和认同,仿佛在证明哥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正说得起劲,四合院的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男人粗声大气的交谈声。轧钢厂下班的大部队回来了。走在前头的是钳工车间的几个青工,他们显然在厂里就听到了风声,一进前院就嚷嚷开了:
“何师傅!恭喜啊!”
“何叔!大喜事!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柱子!你小子动作够快啊,喜糖都发到车间去了?”
何雨柱笑着朝他们挥手:“少不了你们的!改天!改天让我爹摆席!”
紧接着,中院月亮门那边,二大爷刘海中腆着微凸的肚子,背着手,迈着官步踱了进来。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那两道扫帚眉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国家大事。
他身边跟着一脸疲惫、默不作声的刘光天和刘光福。刘海中的目光先是扫过何家屋门上那两张在暮色灯光下依然刺眼的大红囍字,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
他脚步顿了顿,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像是在表达某种不满,又像是在清嗓子,然后才继续迈步,朝着自家屋门走去,对何雨柱他们这边的热闹视若无睹。
“爸,何叔他……”刘光天忍不住小声想说什么。
“闭嘴!”刘海中头也不回,低沉地呵斥了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家吃饭!别人家的事,少掺和!”他刻意加重了“别人家”三个字,仿佛在划清界限。刘光天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何雨柱看着刘海中那副做派,撇了撇嘴,小声对林默和豆爱国嘀咕:“瞧见没?二大爷这谱摆的!好像我爸领证没提前跟他汇报,犯了多大错误似的!”
豆爱国嗤笑一声,压低声音:“官迷!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何叔娶媳妇儿还得给他递申请报告不成?”
林默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刘海中僵直的背影,又落回何家那对耀眼的囍字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就在这时,一大爷易中海的身影也出现在月亮门下。他背着手,步伐沉稳,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永远在忧国忧民般的凝重。
他的目光同样第一时间被那对巨大的囍字吸引,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与刘海中的刻意回避不同,易中海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认同。
他站在原地,看了那囍字好几秒钟,才缓缓踱步走了过来。他先是对林默和豆爱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何雨柱身上,语气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的探询:“柱子,你爸…跟刘会计,真把手续办了?”
“办了!一大爷!”何雨柱挺直腰板,声音响亮,带着自豪,“今儿下午去的街道,红本本都揣怀里了!雨水和小梅都改口了!从今往后,刘姨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妈!小梅就是我亲妹妹!”他特意强调了“名正言顺”四个字。
易中海听着,脸上的凝重并未完全散去,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何雨水和小梅,看着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尤其是小梅那亮晶晶、充满依赖看着何大清方向的眼神,他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疑虑似乎终于消散了。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释然和尘埃落定般的感慨。
“办了…也好。”易中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大清…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俩这么多年,不容易。刘会计…也是个本分人。如今能走到一起,有个照应,名正言顺地过日子,对孩子…尤其是对小梅,是好事。”
许大茂也夹在下班的人流里晃悠进来,他今天似乎心情不佳,耷拉着脑袋。当他看到何家门上的囍字和院里热闹的气氛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嘴角撇了撇,脸上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酸溜溜和不屑。
他没往跟前凑,只是阴阳怪气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嗬,老树开花,动静不小啊……” 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附近的人隐约听见。他撇着嘴,加快脚步,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那屋,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气。
何雨柱耳朵尖,隐约听到了许大茂的嘀咕,眉毛一竖就要发作。旁边的林默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微微摇了摇头。何雨柱看到林默沉静的眼神,那股火气瞬间压了下去,只是对着许大茂消失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啐了一口:“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甭理那孙子!”
随着各家各户关门闭户准备晚饭,中庭的热闹渐渐散去。何家的屋子里却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比哪家都浓郁诱人。昏黄的灯光透过贴了囍字的门缝和窗户纸流淌出来,将门楣上那鲜红的印记映照得更加温暖而醒目。
屋内,那张老旧的八仙桌被擦得锃亮。桌上是何大清亲自下厨整治的几样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一盘油亮喷香的红烧肉,一碟翠绿欲滴的炒青菜,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碟切得薄薄的酱牛肉。饭菜的热气氤氲升腾,弥漫着家的温暖和踏实。
何大清解下围裙,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红润和满足的笑意,眼神温和地看着围坐在桌边的家人。刘玉梅坐在他旁边,正细心地给何雨水和小梅的碗里夹肉。昏黄的灯光柔和地勾勒着她温婉的侧脸,那份娴静中透着新嫁娘的羞赧和安定。
何雨柱挨着何雨水坐下,拿起筷子,看着满桌的菜,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他嘿嘿一笑:“爸,您这手艺,就是香!闻着味我就能吃三大碗!”
何雨水和小梅已经迫不及待地扒拉起碗里的饭菜,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爸爸做的肉肉最好吃!”“妈妈,我还要青菜!”
何大清看着吃得香甜的两个女儿,再看看身边温柔娴静的刘玉梅,最后目光落在对面高大爽朗的儿子身上。他端起面前那个盛着散装白酒的小酒盅,没有太多煽情的话,只是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满足和不容置疑的担当:
“吃!都多吃点!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和和美美!谁也别想再给咱们添堵!” 他仰头,将那盅辛辣却滚烫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仿佛咽下了前半生所有的孤寂和风雨,只剩下此刻的安稳与醇厚。
“对!关起门来,过咱们自己的红火日子!”何雨柱也端起自己的水杯,豪气地一碰父亲的空酒盅,大声附和。
刘玉梅温柔地笑着,给何大清空了的碗里盛了满满一勺汤。何雨水和小梅则凑在一起,小脑袋挨着小脑袋,叽叽咕咕地商量着明天要一起玩什么游戏,清脆的童音像银铃般洒落在温暖的灯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