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躺在血泊里,身下褥子已被黏稠的鲜血浸透,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看到众人闯进来,她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惨笑,艰难地举起手里一团模糊的血肉:“没了……孩子……终于没了……”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这血腥惨烈的一幕,看得人心惊肉跳!
宋星连忙塞了个药丸进她的嘴巴里。
原本魂魄都快离体的柳儿,一下子又被拽进身体之中。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
她,她没死?
赵春花坐在床头,将她虚软的身体扶靠起来,看着她惨白如鬼的脸色,心头一阵酸楚。
同是女子,她对这些苦命的姑娘更添几分同情。
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性子何其刚烈?
“柳儿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傻啊!”赵春花声音哽咽,“你若真不想要这孩子,咱们总能一起想法子……万幸星丫头及时给你喂了神药,不然……不然你就真没了!”
柳儿闻言,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无声滑落。
法子?
她不是没试过。
蹦跳、负重、干最重的活……但凡能想到的法子,她都试遍了。
可肚子里那块孽种,竟如同生了根的铁秤砣,怎么都掉不下来!
今日毛丫生了,那婴儿一声啼哭,在她听来如同催命的丧钟。
她不能让那魔鬼的血脉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
她宁愿死……
赵春花见她哭得肝肠寸断,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柳儿哭了许久,仿佛要把所有的绝望和屈辱都哭尽。
终于,她擦干眼泪,挣扎着坐正,朝着宋星的方向,郑重其事地俯首:“多谢神医姑娘救命大恩!柳儿无以为报,愿自卖自身,成为姑娘的丫鬟,当牛做马,在所不辞!只求……只求姑娘不嫌弃柳儿这残破之躯……”
一缕缕精纯的、带着深切感激与臣服的信仰之力,无声无息地涌入宋星体内。
这些时日,在寨中村民日复一日的供奉祈愿下,她那座小小的神像,从足底向上,已赫然有三分之一化作了纯金之色。
任务进度,已达三分之一!
若能这般顺利下去,全身金像指日可待!
积攒了如此深厚的福报,玉帝爷爷总该找不到理由再阻她回归天庭了吧?
“行啊。”宋星清脆地应道,眉眼弯弯。
像柳儿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当自己的丫鬟,应当也是顶顶忠心的。
她倒是不介意再收一个。
如今洗脸梳头、穿衣佩饰,都有丫鬟代劳,若非她坚决阻止,她们恨不得连饭都一口口喂给她吃。
这日子,简直比她在天上当神仙还要惬意快活!
柳儿心头那块沉重的巨石轰然落地,涌起巨大的狂喜。
她本以为,自己这般残花败柳之身,怕是入不了神医姑娘的眼……
没想到神医姑娘居然同意了她的要求。
这叫她如何不惊喜?
其他姑娘们见状,心思也活络起来。
在这寨子里住了这些时日,宋星的地位她们看得真真切切,连最德高望重的沈老爷子都对她言听计从。
此刻,她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当初神医姑娘给机会时,自己怎么就犹豫了?
本以为机会稍纵即逝,再也无缘,没想到柳儿此刻又凿开了一丝缝隙。
刹那间,姑娘们纷纷跪倒,争先恐后地表露心声:
“神医姑娘,我们也想伺候您!”
“求您收下我们吧!我们也愿意当丫鬟!”
宋星小大人似的撇撇嘴。
她可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油条了,岂能看不透这点小心思?
不就是找个靠山图个安稳嘛。
当初机会送到眼前,是她们自己没抓住。
现在再想?
哼,晚啦!
再说了,她就一个人,哪用得着前呼后拥一大群丫鬟伺候?
眼下连旺财都有专人抱着了,再添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我就一个人,哪用得了这么多丫鬟服侍?”宋星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小得意,“要不你们问问别人家需不需要?”
赵春花毕竟年长几岁,又同为女子,更明白她们的惶恐与挣扎。
这吃人的灾荒年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们想寻个依靠,也是人之常情。
“好了好了,”赵春花站出来打圆场,声音温和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在这寨子里好好过日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什么主子丫鬟的。安心住着,只要你们踏实肯干,没人会无缘无故赶你们走。”
这番话如同一颗定心丸。
姑娘们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纷纷感激涕零:“多谢神医姑娘!多谢婶娘!”
柳儿的举动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一个肚子同样隆起的姑娘怯生生地开口:“婶娘……我……我也不想要这孩子……您能不能……帮我想想法子?”
此言一出,立刻戳中了其他几个怀孕女子的心事。
她们之中,又有几人真心实意愿生下山匪头子的孽种?
“我也是!婶娘,求您帮帮我们!”
“我也不想要!”
几个肚子已高高耸起,眼看再过不久就要临盆的姑娘,此刻也加入了哀求的行列。
可月份这般大了,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宋星身上。
宋星心领神会:“嗯,等着,我去准备一下。”
她迈着小短腿回到自己房间,屏退所有丫鬟。
屋内只剩她一人时,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刻得歪歪扭扭的太上老君木像,郑重其事地供在桌上,又恭恭敬敬点上三炷香。
“太上爷爷,太上爷爷,”她小声念叨着,语气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您老人家行行好,有没有那种……能让肚子里的娃娃消失不见的药丸子呀?”
云端之上,正捋着银须的太上老君手一抖,差点揪下几根宝贝胡子。
堕胎药?
他堂堂道祖至尊,炼丹炉里炼出来的都是起死回生,点石成金的仙丹妙药,现在竟要让他炼堕胎药?这……这像话吗?
然而,玉帝的嘱咐言犹在耳……罢了罢了,想到那小丫头在天庭的调皮和在凡间的际遇,老君心一软。
就当是……帮帮这些苦命的女子吧,让这孩子下凡的日子过得舒坦些。
没过多久,供桌上的空碗里,光华一闪,多了几个小巧玲珑贴着不同标签的玉瓶。
宋星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瓶瓶罐罐一股脑儿扫进自己的芥子空间,只挑出那瓶标着“化胎灵丹”的。
她回到众人面前,将瓶中药丸一一分发给那几个求药的姑娘。
姑娘们接过药丸,视若珍宝又带着赴死般的决绝,闭紧双眼,一口吞下。
柳儿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们已做好了承受剧痛的准备。
然而……
预想中撕裂般的疼痛并未降临。
她们只觉腹中那份沉甸甸的压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抽走。
“咦?”一个姑娘惊疑地低头,抚上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小了?”
“我的也是!”
“快看!真的平下去了!”
“孩子……孩子呢?”她们慌忙四顾,床榻四周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胎儿的踪迹?
那原本存在的生命,如同一缕青烟,凭空消失了!
“老天爷啊!神医姑娘……真是活神仙再世!”姑娘们震撼得无以复加,看向宋星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