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神气得脸色铁青,感觉肺都要炸了!
他勉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强装镇定地整理了一下沾满泥点、狼狈不堪的素袍,努力摆出山神的威严架子,声音如同淬了冰:
“哼!现在你们这群无知刁民,总该知道老夫便是这龙虎山的正神山君了吧?识相的……”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惊慌失措的村民,威胁的话还没说完。
“我呸!你个妖怪装的哪门子神仙?!”刚被震飞爬起来的二狗,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随手就从地上抓了把湿泥,“你要真是山神老爷,老子就是天上的玉皇大帝!”
话音未落,那块泥巴就精准地呼上了刘山神刚整理好的衣袍!
“啪叽!”
泥点四溅!
寻常泥巴自然伤不了神明分毫,但诡异的是,那块泥巴砸中的瞬间,刘山神感觉身体里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微薄香火之力,竟像被戳破的气球,“嗤”地一下逸散了一丝!
“嗯?”刘山神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一块凡间的烂泥,怎能撼动他的香火根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二狗的第二块泥巴又带着风声飞来!
“啪!”
又一丝香火泄露!
刘山神心疼得脸都扭曲了!
他本就香火稀薄,经不起这样消耗啊!
“住手!你这刁民给老夫住手!”
刘山神惊慌失措地大叫。
“哈!大家快看!这妖怪怕泥巴!”二狗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跳脚,疯狂地抠着地上的泥块,“兄弟们!抄家伙砸他!让他尝尝咱们庄稼汉的本事!”
“感情是个有洁癖的妖怪?见不得咱庄稼地的泥巴?”村民们哄笑起来,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纷纷弯腰抓起地上的泥巴,“俺们可是天天跟泥巴打交道的!这可是咱的宝贝!”
一时间,漫天的稀泥泥块如同雨点般劈头盖脸地砸向刘山神!
“刁民!尔等竟敢…啊!”
刘山神抱头鼠窜,再也顾不得什么山神威严,他只觉得体内的香火之力在泥巴的洗礼下正飞快流失,吓得魂飞魄散!
“给老夫等着!”留下一句咆哮,他化作一道狼狈的金光,仓皇逃离了这片恐怖的泥巴战场。
山道岔口,两道神光不期而遇。
孙山神看着从天而降素袍上沾满新鲜泥点子,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刘山神,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他慢悠悠地拱了拱手:
“哟呵!刘老弟,好手段,好心计啊!佩服,佩服!”
刘山神这一趟憋屈无比,连龙虎寨的底都没摸清就被泥巴砸回来了,正窝着一肚子邪火。但他岂能在死对头面前露怯?
当即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孙老兄过奖了。说起心计深沉,借刀杀人,这方圆百里,谁能及得上您半分?”
“哼!”孙山神被戳中痛脚,拂袖化作一道黑风,瞬间消失。
刘山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也化作金光,飞速遁回自己的山神庙。
他越想越不对。
刚才那些村民喊什么来着?
狼妖?这龙虎山上的狼妖,不就那头蠢狼一个?
那孽畜什么时候成了龙虎寨的狗腿子了?
他立刻捏碎一道召唤符咒。
等待片刻,山神庙里空空如也,毫无回应。
刘山神催动神力,庞大的神念瞬间笼罩整个龙虎山脉,细细搜索。
结果……依旧感知不到狼王的气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山脚下那座炊烟袅袅的寨子。
一个难以置信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那头该死的蠢狼,竟然背着他,投靠了龙虎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孽畜!白眼狼!”刘山神气得一掌拍碎面前的供桌,咬牙切齿,“竟敢背叛本座!本座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山寨内。
宋星正有条不紊地为几个在刚才冲突中受伤的村民处理伤口。
旁边的村民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还在惋惜:
“唉,可惜让那个泥巴妖怪跑了!不然逮住炖了汤,好歹也能给神医姑娘补补元气!”
宋星手下动作不停,好奇地问:“方才寨子里又来了个妖怪?”
“可不是嘛神医姑娘!”村民们七嘴八舌,“长得跟个发面馍馍似的圆滚滚,浑身还冒着一层贼兮兮的金光!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宋星见过的妖怪种类确实不多,这种球状发光体更是闻所未闻。
“最搞笑的是那家伙,”一个村民模仿着刘山神的腔调,引来一阵哄笑,“疯疯癫癫地在那儿嚷嚷自己是龙虎山的山神爷!山神爷能长成那磕碜样?还他娘的怕泥巴!被俺们一通泥巴砸得屁滚尿流跑啦!哈哈哈!”
“山神?”这个词让宋星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球状妖怪她没见过,但山神她可熟悉得很。
“是啊,那家伙自称山神,可谁信呐?大伙儿直接把他当成妖怪赶跑了!”村民说得理所当然。
宋星心中了然。
这场土匪袭寨的祸事,幕后推手正是这两位山神。
如今事情刚结束,这刘山神就急不可耐地跑来山寨……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是想亲自下场探查,还是想浑水摸鱼?
不过,无论他想干什么,宋星都丝毫不慌。
区区一个地方小毛神,还想在她眼皮子底下翻浪?
她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老老实实。
村民们见宋星沉默不语,刚刚的兴奋劲儿消退了,心里开始打鼓:坏了,他们该不会……真的是把山神老爷给得罪了吧?
“神医……神医姑娘……”一个村民惴惴不安地问,“刚才那个……那个球……该不会真是……”话都不敢说全了。
“要是得罪了真山神,他不会降罪给咱们寨子吧?”
“哎呀!谁知道山神老爷不长威风样,长得像个馍馍呢?要知道是他老人家,俺们肯定好好说话……”村民们懊悔不已,感觉自己又给宋星惹了大麻烦。
宋星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匀,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无妨。那人气息驳杂,神光暗淡,绝非正经敕封的山神正统。多半是个得了点机缘冒充神明的精怪罢了,掀不起风浪,不必忧心。”
村民们一听神医姑娘都这么说了,顿时像吃了定心丸,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广场上。
地窖里的妇孺们早已出来,看着满地的土匪尸体,她们脸上已没有了最初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淡定和……务实?
“快!趁着尸身还没僵,把这些土匪身上值钱的衣裳都扒下来!这布料厚实,拆洗拆洗,能给娃做冬衣!”一个妇人招呼着。
“对!还有靴子!好些都是皮的!”其他人纷纷响应。
妇人们立刻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战场,仿佛在处理一堆碍事的柴火。
这时,沈铁柱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人群,一把抓住沈老太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阿奶!阿奶!找到了!找到了!”
沈老太被他拽得一趔趄,一头雾水:“啥?啥找到了?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二伯!是二伯!二伯他回来了!就在屋里!”沈铁柱几乎是吼出来的。
“哐当!”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沈老太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一黑,身体软软地就往后倒去!
“娘!”旁边的赵春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自家婆母,又气又急地拍着沈铁柱的胳膊,“你这傻小子!说话也不分个轻重!你阿奶这么大年纪了,哪经得起你这么吓唬!”
“娘!我没吓唬阿奶!是真的!二伯他真的回来了!就在屋里!我亲眼看见的!”沈铁柱急得直挠后脑勺,满脸委屈。
赵春花看着儿子那副笃定到几乎要赌咒发誓的样子,心里猛地一震!一个强烈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二哥找到了……那……那自家失踪的丈夫呢?会不会也……
这个念头像火苗一样瞬间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心!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快!快带我去!去见你二伯!”赵春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扶着还有些晕眩的婆母,脚步踉跄又急切地跟在沈铁柱身后,朝着那间屋子奔去。
屋内。
当赵春花看到那个虽然饱经风霜、憔悴不堪,但眉眼轮廓依稀可见当年模样的沈城时,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委屈、心酸、担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瞬间化作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
“二哥!!”她哽咽着喊出声。
沈城看到弟妹赵春花,也是百感交集,眼眶瞬间红了。他本以为家破人亡,自己流落异乡苟且偷生,前路一片漆黑,没想到竟能在这山寨之中,见到血脉相连的亲人!
“弟妹!真的是你!”沈城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短暂的激动过后,赵春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抓住沈城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害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二哥!你还活着……太好了……那……那我家那口子呢?三柱……三柱他……他有消息吗?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后面的话,她几乎不敢问出口,只能死死盯着沈城的嘴唇,等待那关乎命运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