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从身后掏出一个卷轴,于是在书桌上摊开,画卷展开是一幅美人出浴图。
画中女子发如泼墨,一身宽大的红纱衣,倩影半隐半现。
“这,这是张旭所作,就摊在书桌之上还没来得及收,我想来或许有用就拿来了。”刘鹏有些难以启齿此事,眸光闪烁道,“祝姑娘,此图实在不雅,要不我还是先收起来。”
“等等!”祝余将那卷轴展开完全,竟毫不避讳弯下身子双眼紧盯那幅画。
正当此时,夏清朗办事回来,恰好从外头路过,从窗外瞧见她二人在屋内,也就直接走了进来。
“看什么呢?”夏清朗好奇凑过身子,下一瞬眼神刚瞥过那幅画,忙用双手遮住眼,随后漏出两条缝,小心翼翼瞥了几眼,“祝姑娘,你……你怎么大白天的在这里看春图?”
“哦,刘兄给我的。”祝余专心盯着图上的女子,并未在意这是什么春图夏图的。
“不,不是……”刘鹏支支吾吾,脸颊立马飞上两片绯红,摆着手忙解释道,“这,这不是我的!此画是张旭所作,他平日就爱画一些春图赚些小钱。”
阿朗啧啧笑道:“想不到,这张旭平日瞧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在作这种画上颇有造诣啊。”
“与夏兄比如何?”祝余脱口而问。
“自然与我无法相比。”夏清朗也就顺势一答,说完又觉此话古怪,忙澄清道,“祝姑娘,你可别误会啊,我和老谢那可是正人君子,很少看这种图的。”
“谢大人还看春图?”
“不是不是。”夏清朗越描越黑,干脆岔开话题道,“我方才说得是这张旭丹青的技艺,这南靖的丹青谁人能抵得过我。不过,我瞧姑娘看这春图,分明比那些个男子都看得仔细。”
最后一句话,他越说越小声,深怕祝余生气。
“嗯,不看仔细,又怎知那张旭的死因。”祝余手指轻轻触碰到画笔的几处,“你们瞧这些地方,可有发现什么不同?”
顺着祝余手指之处,他二人才敢正视此画,也察觉这美人图不寻常之处。
在这半隐半现的纱衣之下,露出的是女子的背,而那背上看似画着的是些不规则的线条,粗略看以为是纱衣上的花纹。只有凑近一瞧才知,这些线条是作画者故意为之。
夏清朗谈及作画一事语气认真起来,细细分析道:“祝姑娘说的不错,这些并非是无意的条纹,我想张旭是在画这女子背上的伤痕。”
“伤痕?”刘鹏凑近,自觉奇怪,不解道,“那张旭平日所画美人图都是玉肌无瑕,怎会特意画出这样一个满背伤痕的女子?”
此图,并非是寻常的春图。
祝余眸光闪过,指着画中女子道:“其实画中这女子,我们都认识。”
夏清朗第一个反应过来:“祝姑娘你是说,这画中女子其实是江稚?”
刘鹏双耳竖起,江稚,这名字耳熟,不正是江小川阿姐的名字。
他问:“祝姑娘,这画中女子只有一背影,如何判断是何人?”
这幅画,倒是让一些本是毫无关系的人与事渐渐联系起来。
祝余颔首,慢慢解释起来:“夏兄可还记得,在白石峰老杨说的那话?他说,江稚当年是被人用乱刀砍死的,而你瞧这画中女子背上的伤痕交错,很可能就是当初的刀疤。”
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夏清朗摇了摇头,问起:“那祝姑娘所说张旭的死因,难道就因他画了这幅春图?”
眼下祝余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我想,在案发之前,张旭曾偷窥过一女子洗澡,瞧到她背后触目惊心的伤疤,发现了江稚的身份。他画下此图,或是想凭此画威胁江稚,谁知最后引来杀生之祸。”
杀人动机也许成立,但张旭是在何处见到的江稚?张旭并不知藏花谷在何处,那个地方更瞧不见什么屋舍浴盆。
夏清朗提起画,斟酌一二,忽而眼眸亮道:“祝姑娘,我或许能推测出张旭是在哪里见到的江稚。”
“夏兄请。”谢展说的不错,祝余对阿朗确实信任。
夏清朗作画时与平日判若两人,提起笔,目光如炬对着此画,闭着眼思索着什么,随后开始在那纸上挥笔。
他另一手背在身后,边画边道:“祝姑娘,我会依着此画边角上的布景还有屋内的陈设,尝试画出当时的场景,或许能找到张旭见这美人图的地点。”
夏清朗落笔果断,一眨眼的功夫,就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场景。
刘鹏指着那画喊了出来:“这,这不就是这儿吗?”
此话一出,不由让人不寒而栗。夏清朗所复原的画,与这房间十分相似。
江稚原来一直藏在昌鸿书院之中,难怪那日她能随意进出岳千帆的院子,将他悄无声息掳走。
祝余问:“刘兄可能依此分辨出这是在昌鸿书院的哪间屋子?”
刘鹏摇头解释道:“抱歉,山长有令,昌鸿书院的各处房间都需统一陈设,这里的屋子都一个样。”
屋子虽然一个样,但这昌鸿书院的女子本就没几个。
夏清朗自告奋勇:“祝姑娘,我这就去让老谢排查这书院里的女子。”
“不必了。”祝余的余光仍落在那幅春图之上,只是这一次她眼中带着晶莹,有种不好的预感,低沉下嗓子说道,“夏兄可否在帮我画一图。”
夏清朗虽不知她想要画什么,但答应爽快:“只要是祝姑娘吩咐,我自然做到。”
她抬眸:“此画不比之前,我只记得那人大致的骨相,不知夏兄可否据此画出此人的长相来?”
这自然比寒江那会儿的难度更大,月神殿前那些尸体虽然被狼咬的面目全非,但好在尸体大致轮廓清晰,再加上有家人的描述可完美呈现。
今日这凭记忆画像,一来祝余需准确忆起那人的特征,二来夏清朗的丹青需能将此人大致的样貌还原,难上加难。
夏清朗犹豫一会儿,还是应下此事:“好!我定会尽力而为。”
话落门外,一个小书生跌跌撞撞跑进屋。
他大喊道:“不好了,黑,黑……黑甲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