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棺材打开,里头竟然什么也没有。
这是一座空坟。
“不对啊!”老杨诧异的眼神,抬高了嗓门道,“那夫人的尸体哪去了?”
夏清朗拿下捂住鼻子的帕巾,已经习惯了这场面,反倒安慰起老杨来:“你也别难过,你们家帮主夫人不是丢了,是还活着。”
老杨“啊”得一声抬起头来,比那诈尸更让人吃惊。
夏清朗可只是懒一点不笨,在挖之前也早已猜到这是座空坟,此时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推测道:“祝姑娘,我猜这藏花谷中,咱们遇到会使鞭子的女子,就是这江稚吧?”
其实仔细想想凶手是为江小川复仇,又能让射北望甘愿为其顶罪,符合这些的只有江稚。只是此前江稚一直是个死人,才没有引起怀疑。
但奇怪的是,江稚一直活着,为何射北望会如此难过,又为何她要等到这一年之后才复仇?
祝余从他身侧经过,不忘夸赞道:“夏兄,有长进。”
夏清朗这一害羞就爱挠头的习惯一点没变。
只有老杨蹙眉仰头看着几人:“大人们这是何意?我家夫人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啊。”
“你家夫人是如何死的?”谢展问。
老杨慢慢想起:“那日我在守寨,是听回来的兄弟说起,夫人奋力与官府的人抵抗,身中数刀惨不忍睹,而后滚落山崖,最后是帮主将夫人带回的。”
这与江湖所说的一样,江稚死在当年剿匪中,乱刀之下死状惨烈。
“那你可有见过她的尸体?”
老杨想了想这倒真没有瞧见过,大当家只是吩咐将夫人的棺椁下葬,谁会去注意那棺椁里是否有人。
老杨脑筋一转,试探问:“谢大人的意思是,我家夫人其实没死,而是藏在了藏花谷里?”
“不仅没死,你家夫人还杀了人呢。”夏清朗这嘴更毒。
这话糙理不糙,找到了凶手也算不虚此行。望着日挂东方,离三日赌约还剩最后一日。
回到昌鸿书院,刘鹏和彩云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彩云小跑上前,盯着她腿上的伤担忧起来:“恩人怎得受伤了?”
“无妨,只是小伤。”祝余除了走路有些不利索外,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谢展手臂上的伤有些严重,他也一直忍着没有说。
彩云从怀中掏出一小药瓶来,塞到她的手里道:“这伤药对剑伤愈合最有效。”
“多谢。”
刘鹏注意到夏清朗拽着的绳子还绑着一人,凑近一瞧,眼眸瞪大吓得连连后退。
“这,这不是罗棠?”刘鹏惊恐的眼神看向众人,没想到仅仅一夜时间,他们竟然就能将罗棠抓住,还将岳千帆给救了出来。看来这行人真的不一般。
阿朗将那绳子一拽,罗棠垂着头从蓬乱的头发里露出邪气的笑意,又蹲在地上。
夏清朗安慰道:“不要怕,这家伙已经疯了。”
“疯了?”刘鹏起初不信,但瞧罗棠如今似丧家之犬一般趴倒在地,不禁失笑,心中愤恨朝着他踩了一脚又一脚,喊道,“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
罗棠重新入狱,藏花谷的那位承认罪行,按理说可以帮射北望脱罪。但射北望这杀人罪可免,叛逃千机处一罪却难以逃脱。
刑部牢狱之中,不见天日,外头木桌上放着两杯酒,能在刑部大牢饮酒的犯人大多身份不凡。因戴着镣铐,射北望坐在桌前只能双手捧着酒一饮而尽。
这股味儿齿颊留香:“师弟对我倒是不错,这酒可是皇城清乐坊的香百里。”
“是师兄在悬镜司常喝的。”
“你小子酒量不行,但记性不差。”他伸手推过杯盏,还想要上一杯。
谢展将酒斟满问道:“阿望师兄,昨日藏花谷中我们遇到了一个女子,你可知是谁?”
射北望停杯,抬眸一笑:“师弟如此聪慧,早就猜到她是谁了,又何必问我。”
谢展转着手中的酒盏,一顿又问::“那师兄是从何时知道江稚没有死?”
提及这个名字他的眼眸还是颤动了一下,烈酒入肠,苦笑一声道:“一开始,我就不相信她会死。”
关于江稚的事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刻意回避,问不出关于江稚的事,自然也寻不到江稚的踪迹。
谢展转换了语气:“师兄,你该知道今日我来的目的。朝廷想知晓,你在天狼帮可有泄露过千机处和悬镜司的机密?”
他欣然一笑,总算不用绕弯了,这才是谢展找他的真正目的。
射北望酒盏一放,沉声道:“你们都说我是叛逃者,只因我没有回千机处,选择留在了天狼帮。可你们,真的了解天狼帮吗?”
世人嘴里那杀人如麻的天狼帮哪会有什么好名声,罗棠的蝶梦香更是害人不浅,人人得以诛之。
射北望淡然的眼神道:“师弟,世间事并非黑白分明。在你们眼中的罗裘残暴不仁,江稚是一方女恶霸,整个天狼帮就没有好人。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人们只知天狼帮是天下第一大恶帮,却不知帮里上下这些人来自哪里。他们大多是罗裘救助的灾民,从各地而来,有像老杨这般年长的,也有呱呱落地的孤儿。天狼帮不问来时路,像一个大家族。
江稚与其阿弟江小川当初也是受灾跑到皇城乞讨,若非罗裘,可能早就饿死街头。
射北望的眼眸盯着他:“所以师弟,更愿意相信哪一个说法?”
他自觉谢展出身世家,自由受的教育便是循规蹈矩,如今年纪尚轻就已位处悬镜司掌镜使,为南靖王效力,自然不会同情一个臭名昭着的江湖帮派。
谢展并为下定论,起身说道:“师兄,眼见尚且不为真,又怎能靠耳听来断善恶。师父说过,一切未遭遇者不可轻易断言。但以我了解的师兄,不会出卖悬镜司,终有一日,师兄会回来的。”
射北望垂下眼帘,并为回应,只是嘴角一勾饮下一杯酒。
而刑部今日一早就派人去了藏花谷逮捕江稚,只是尚未见到人影,也许是昨日脱逃。
祝余一早上待在屋内,总觉得昨日之事有什么奇怪之处,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门忽而被推开,是刘鹏急冲冲跑进屋,朝着她说道:“祝姑娘,方才我去整理张旭的遗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