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辰有些无奈的看向秦不依。
秦不依故意装着四处看牡丹的样子,姜瑾辰只得收回视线,“阿娘,阿姐,今日父亲确实来找过我,说是让我回姜家,许我姜家的爵位。我拒绝了。”
果然,姜衡还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薛明珠伸手欣慰的抚了抚儿子的头,笑着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阿娘都尊重你的选择。”
“可我是绝对不会回姜家了。父亲要给我的,我自己也能争取。”姜瑾辰道。
薛明珠笑眯眯的看着他,“阿娘知道辰儿的心意。这牡丹园是你阿姐布的景,你们好好逛逛。后日休沐记得早日回来,阿娘准备你最喜欢的菜。”
姜瑾辰欣然答应,和秦不依汇入了人流,去逛牡丹园。
一直到姜瑾辰背影消失不见,薛明珠才转过头来,望着女儿道:“皎皎,这事你怎么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姜梨望着母亲,“虽然瑾辰进了青山书院,但既然李享能够为了林祎针对瑾辰,那便也不排除林氏母子的手会伸到书院里。”
“不管怎样,先要保证瑾辰在书院无事。”姜梨想了想,“现在学生们才刚进入书院,李享就算想要针对瑾辰,恐怕暂时也不敢太过分。”
薛明珠亦是赞成,“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明日还是去寻王夫人跟她说说这事。正好我从姑复给她带了几匹布料,明日一并给她送过去。“
姜梨点点头,“这样也好,若是王大人有好的法子,自然更是省心许多。”
翌日吃过早饭,薛明珠便带着夷姑,往王家而去。
因为万花会,王复刚好休沐在家,王夫人听薛明珠说起此事,便让人将王复请了过来。
薛明珠又将姜瑾辰在书院遇到的事跟王复说了一遍,“我倒是不担心孩子们淘气,怕就怕有人在背后唆使。”
王复沉吟片刻,“林祎在青山书院春试之前也来过找过我,想要求我举荐,但我拒绝了。如今李享以他说事,倒也不排除是有人背后挑唆所致。”
薛明珠道:“这林祎是林氏的侄儿,曾经与皎皎有婚约,我与姜衡和离后,便为皎皎退了婚。”
“居然有这层缘故?”王复眸光沉了沉,“若是如此,我会多加留意。”
“不过薛娘子也不用太过担心。青山书院陆山长是我的至交,瑾辰在青山书院,有他关照,定然不会有事。”
“有王大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薛明珠笑着道。
她转过身,夷姑立刻递上一个檀木盒子。
薛明珠接过来,双手放到王复面前,“这次我去姑复,也没有带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是在姑复县城遇到一个老匠人,很会做墨,便买了一块松烟墨回来给大人润笔,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王复看向盒子里的墨,通体黢黑透亮,上面雕刻的松鹤图案十分精美,一看便是好墨。
他便笑着道:“让薛娘子破费了。”
“王大人说这样的话,实在让我惭愧。”薛明珠语气虔诚,“比起王大人和王夫人对我们母子的恩情,这墨算得了什么?”
王夫人笑着道:“薛娘子不用客气,若不是姜姑娘,我这后半辈子恐怕只能冷冷清清就过了。如今有她们几个时不时过来热闹热闹,我这日子也有了个念想。”
“特别是星娘。”王夫人嘴角噙着笑意,“又可怜又招人疼,如今她每日都要我去看她,对我比对她娘都亲。”
薛明珠笑着道:“小孩子最知道好赖,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清楚得很。夫人真心疼她,她自然依赖夫人。”
王夫人笑着道,“这段时间田菱忙着万花会的事,没有时间管她,他曾祖父又要坐诊,我便将她接到家里住了几日。等万花会过了,再让她回去。”
王复见两人说的高兴,便起身道:“瑾辰的事不用急。我会请山长留意着,若是孩子们之间淘气倒也不必费心,多加教导就是。若果真是有人在背后唆使,这事便要另想办法处理了。”
薛明珠道了谢,又和王夫人说了阵子话,才告辞回去了。
薛明珠将王复的话跟姜梨一说,姜梨便笑着道:“有了王大人这句话,阿娘便可以放心了。”
“但林祎既然想到让王大人举荐,必然是已经知晓瑾辰是王大人举荐的。我听说他曾经做过李享的教习,这次挑事的又是李享,恐怕林祎洗不脱背后挑唆的嫌疑了。”
薛明珠惊讶道:“皎皎,你怎知道这样多?”
姜梨笑笑,“他曾经跟我说起过。”
薛明珠点了点头,“若果真如此,林祎这人心思也太深沉了些。”
她打了个寒噤,有些后怕,“皎皎,幸好你没有跟他成亲,若不然,还真是不知道会如何。”
姜梨心中冷笑。光是看外表,林祎温和有礼,实在是一个翩翩公子。若不是她跟他过了半生,谁知道他居然如此凉薄。
昨日秦不依才说到李享为了林祎纠结一群人找瑾辰的茬,她便想到林祎脱不了干系。
有了王大人这句话,林祎若是坐实了挑唆之实,恐怕日后的路便不好走了。
毕竟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御史。更何况是被人称为铜豌豆的王御史。
只是王复还没有动作,晏行却已经将这事摸了个清清楚楚。
“你是说李享是林祎挑唆,故而生事?”晏行淡淡望向对面的李旺,“不过秦不依倒是有些意思,以他的性子,居然肯替姜公子出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正在喝着茶的靳长川笑笑,“你说秦不依的时候,也想想自己,毕竟你以前可也不喜欢管这些闲事。”
晏行抬起眼皮慵懒的看了他一眼,“我无聊。”
李旺嘴角抽了抽,“公子确实无聊,前两日还亲自去问了造园子所需的石材和匠人。”
晏行眼风凉凉扫过来。
李旺立即闭了嘴。
靳长川只做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自己斟满了茶,“这样看来,晏将军确实够无聊。不过我听说姜梨与林祎原本有婚约,也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林祎那伪君子,如何配得上姜姑娘。”晏行道。
“那你觉得,能够配得上姜姑娘的是什么样的人?”靳长川笑笑。
“反正不能是林祎。”晏行转了话题,“上次放出去那几名劫匪怎么样了?”
“一直都躲在城西一带。”李旺道:“前几日那陆大又输了钱,似乎日子有些过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你让人去敲打一下。”晏行道,“我看林家是过得太好,有些不安生了。”
靳长川噙着笑,“那秦王那边怎么办?是由着他们还是......”
晏行声音倏然冷了几分,“秦王的封地成安郡,去年与眉州一样发生了旱情颗粒无收,但成安郡百姓却在入冬之时得到大批粮草救济。据说,这批粮草有秦王手谕。”
晏行神情晦暗不明,“秦王做了这样的好事,手谕也该大白天下了。”
靳长川斟了一盏茶递给晏行,“只不知这样好的机会,太子能不能抓得住。”
晏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眸光越发幽深,“太子能不能抓住机会不要紧,关键是圣上知道这事后会怎样。”
......
......
承安伯府内,柳如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自从用了韩素素的香,她的睡眠越来越好。一开始是能一觉睡到天亮,到了这几日,一觉睡到天亮不算,醒了还总是犯困,有时吃着饭都困得睁不开眼。
丁香有些奇怪,还专门去问了府内生育过孩子的妇人。但大家都笑着道:“怀了孩子本来就贪睡,能够多睡也是福气。”
丁香听了,便彻底放下心来。
柳如烟洗漱过后,又吃了些点心。望着外面阳光明媚,突然道:“好几日没有出去走走,我听人说,怀了孩子总这样睡着也不好,不如我们去看看韩姨娘。”
柳如烟已经有好两日没有见到韩素素。每次韩素素来,她不是在睡觉,就是犯困。
丁香听她这样说,便扶着她出了门。
外面阳光已经有些烈了,丁香扶着柳如烟尽拣着树荫走。
从东跨院到西跨院要路过水榭,柳如烟走到水榭,看到满池荷叶摇曳,顿觉心旷神怡,一扫怀孕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郁。
“丁香,这里的风吹着倒是舒爽,不如我们在这里坐坐。”柳如烟倚着长廊,望着荷塘道。
“姨娘若是觉得好,便坐坐。”丁香笑着道:“我这就回去拿个软垫过来,给姨娘垫着坐。”
柳如烟笑着道:“你顺便也拿两碟果子过来,等会你去将韩姨娘叫过来,我们一起在这里吃果子,说说话,比屋子里闷着强。”
丁香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柳如烟望着一池碧绿,盈盈起身往水榭的琴房走去。很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她今日突然很想抚琴。
大夫说过,孕妇心情好,日后生下孩子才好养,也不知真的还是假的。
她右手轻轻抚上小腹,想着这么小的胎儿,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懂琴声,想到这里,她脸上便浮起一丝幸福慈和的微笑。
琴房的门半掩,她刚抬脚迈进门,迎面一双阴沉的眼睛便看了过来。
柳如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
骤然对上那双眼,她心里突然跳了跳,“大公子,你在这里啊?”柳如烟笑着招呼。
姜瑾轩坐在那把古琴的后面,没有说话。
柳如烟抱歉的笑笑,有些尴尬。
“柳姨娘来这里,是想要抚琴?”姜瑾轩声音低沉,让柳如烟莫名有些不安。
“我只是随便走走,不知道大公子在这里。”她笑笑,便想往外面走退出去。
“柳姨娘请留步。”姜瑾轩起身走上前来。他身量在男子中并不算很高,但此时一步步走过来,却莫名让柳如烟有种压迫感。
柳如烟飞快的向外面看了一眼,心里盼着丁香能尽快过来。
但这里离东跨院虽然不算远,一来一去也要一刻钟左右。加上还要收拾几样吃食,这么短时间,丁香绝对赶不回来。
“柳姨娘在看什么?”姜瑾轩眼神有些奇怪。
“我.....”柳如烟咬咬唇,勉强笑着道:“丁香快来了,大公子若是没有事,我先走了。”
“柳姨娘怕我?”姜瑾轩眼神越发阴鸷,“你为何要怕我?”
“......“
柳如烟右手本能的攥紧腰间的玉佩,那是姜衡赏的安胎物。
姜瑾轩扫了外面的荷塘一眼,收回目光道:“柳姨娘若是够聪明,便不应该在此时怀孕。可惜了......”
柳如烟心里大骇,她居然在姜瑾轩面上看到了杀意。
她极力忍住心里的恐惧,强笑道:“我不明白大公子在说什么?”
“不明白?”姜瑾轩再上前一步,将柳如烟逼到墙角,“这事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父亲糊涂,居然想将爵位给一个还没有出生的胎儿。”
他的脸上爬上狠戾,目光也有些凌乱,“我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唯一的念想便是袭爵,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把爵位给一个未见天日的胎儿?”
“大公子,大公子你误会了。”柳如烟赶紧解释,“老爷没有说过将爵位给我肚子里的孩子,昨日老爷还亲口跟我说,你是姜家长子,日后将爵位给你。”
“真的?”姜瑾轩红着眼睛问。
“我没有骗你,老爷亲口跟我说过。”柳如烟一脸恳切,“我肚子里尚不知是男是女,就算生下来是个男孩,一个婴儿又如何承得起姜家的爵位?”
“姜家的希望,全部在大公子身上。”
“哈哈,哈哈哈!”
姜瑾轩大笑起来,“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惜父亲不这样想。”
“不是的,大公子,老爷也是这样想的。”柳如烟边说边背靠着墙往外退,只要能够退到外面,她便可以呼救。
她不想死,她才刚有孩子,她受了那么多苦还没有看到孩子一面,无论如何,她要护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柳如烟一步一步往外面退。
就在她刚抓住门框时,姜瑾轩突然叹了口气。
“柳姨娘,这话你若是早点告诉我,便好了。”他一脸惋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是你现在才告诉我,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