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军营的篝火烧得正旺,乐爷蜷缩在木笼里,借着斑驳晨光的遮掩,看着蓝天假装踉跄着靠近。
“老东西,醒醒。”蓝天用脚尖轻踢木笼,“吃点,别饿死在这儿。”
乐爷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指尖摸索着饼子,忽然压低声音:“蓝掌柜,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蓝天的手猛地顿住,蹲下身时,绸袍下摆扫过笼栏,挡住了旁人的视线:“老鬼,要不你来摸摸我心口到底还是不是热的。”
“横山军的暗桩,”乐爷咬着饼子,含糊不清地说,“三年前我在鹰嘴崖见过你,给雷帮主送过密报。”
蓝天的喉结滚动,目光扫过四周巡逻的狼卫,“那年腊月,我还跟着白重朝白掌门在甘州运粮,后来横山要建堡寨,就留了下来……”
他声音骤然低下去:“后来横山陷了,我的上线没了,满营都在传我通敌,没想到这层传言反而成了我的保命符……”
西夏军营的篝火渐渐熄灭,朝阳悄然爬上了地平,乐爷看着有巡卒路过,假装吃得呛到要拿蓝天腰间水囊把蓝天撞了个趔趄。
蓝天晃了晃,不动声色勾走了乐爷的酒葫芦。
“后日卯时,党项人要屠镇。明天一早壮丁就要全押去黑水城,扔进蝎池。”
乐爷的竹棍猛地戳向沙砾,惊起几只蝼蚁。
他望着远处被铁链锁住的壮丁,有老有少,都在大口小口啃着掺沙子的饼子。
乐爷喉间滚动着沙砾般的嗓音:
“蝎池?是说要叫横山没有生机那东西?”
蓝天点点头。“刘廿那狗贼要拿活人喂毒,说是那边母蛊有了着落,又可以养药人了。”
乐爷不觉捏碎了手中半块冰,饼渣渗进指甲缝。他瞥见蓝天身后的马厩,三十匹河曲战马正嚼着掺了苜蓿的草料,那是蓝天今早特意“讨好”党项兵送来的。
乐爷竹棍在沙地上划出黑风谷地形图:
“你在马料里下药,能困他们多久?”
蓝天指尖叩击马槽边缘,
“马比人耐抗,发作会晚一些,蒙汗药兑了三倍量,路上不耽搁的话会在黑风谷口发作,够撑到子时……”
他忽然噤声,目光扫过巡夜狼卫的影子。乐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篝火旁的党项兵正用刀尖挑着壮丁的腰带取乐。
蓝天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碎银和半截梆子。
“镇西染布坊有地道,直通芦苇荡。我带着横山百姓出逃时,会敲梆子三下。”
乐爷被身后战马突然打的响鼻吓了一跳,回头狠狠瞪了它一眼,那战马似乎受了威慑,不再做声。
乐爷回头说道:“黑风谷口有片胡杨林,树干刻着箭头。你带百姓往那儿跑,丐帮的人应该会接应。”
“那您呢?到时候黑风谷一片混乱,你和这群壮丁……”蓝天急切发问。
乐爷忽然仰头大笑,震得毡帽滚落,露出满头白发,哪是什么疯癫老头,分明是被风沙染白的霜雪。
乐爷从破袄里摸出半枚火折,“老子正好拦住黑风谷口,去会会刘廿的蝎群。等马料药效发作,你带百姓往东南跑,别回头。”
狼卫的呵斥声渐近,蓝天猛地起身,用党项语骂道:“老疯子,再吵就割了你的舌头喂马!”转身时,不动声色把葫芦挂在了腰间。
乐爷望着他的背影,用竹棍在沙地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那是黑风谷和鹰嘴崖之间的地方。
乐爷喃喃自语,:
“雷老头,徐老头,你们瞧着吧。这群狼崽子,一个都别想活着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