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后堂烛影摇红,南宫远的月白长衫被夜风吹得轻扬,袖中算珠随动作发出细碎轻响。
权知开封府事韩维盯着案头密令,手指在 \"碎星阁\" 三字上反复摩挲,眉间愁云深锁。
\"王介甫竟让碎星阁插手?\" 韩维的声音混着漏壶滴答,\"那群江湖人怎可轻信?\"
南宫远俯身将密令推至灯前,金丝勾勒的北斗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韩大人可知,昨夜城西慈恩寺后巷,有人目击辽国使团与神龙帮密会?\"
他袖中滑出半片染血的辽锦,\"这是碎星阁暗桩拼死截获的密信,上面盖着耶律隆运的狼首印。\"
韩维瞳孔骤缩,接过锦缎时指尖微颤。锦缎边缘的辽文刺绣狰狞如活物,正是耶律隆运的私章纹样。
\"中秋宴各国使团齐聚,\" 南宫远的算珠在掌心转出连串脆响,\"神龙帮定会趁乱传递情报。碎星阁已探明其情报网中枢设于游仙坊,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便可一网打尽。\"
韩维突然起身,官服扫过案头《开封府志》:\"游仙坊背后牵扯旧党,若操之过急......\"
\"所以需要大人借中秋宴布下天罗地网。\" 南宫远打断道,算珠轻轻扣在桌案,\"让开封府衙役明面上护卫宴饮,实则封锁汴河上下游,碎星阁暗桩会以孔明灯为号,引神龙帮入网。\"
窗外忽有夜枭长鸣,韩维看看南宫远腰间星纹玉佩,又看看案上的狼首令牌,陷入沉思。
\"也罢。\" 良久,韩维咬牙,\"若能借此剪除辽国细作,便是担些风险又何妨!只是......\" 他压低声音,\"碎星阁与新党过从甚密,此事若成,恐遭旧党攻讦。\"
南宫远袖中滑出司马光的密札,\"司马中丞已致信大人,愿以旧党身份作饵,引蛇出洞。\"
韩维展开札纸,见 \"愿以残躯证清白\" 七字力透纸背,墨痕间竟有泪痕晕染。他忽然想起与司马光同朝为官时,二人曾在包拯墓前立誓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传我命令,\" 韩维转身摘下墙上的开封府令牌,\"明日起,开封府全员戒严。中秋夜子时,准时收网。\"
南宫远颔首,算珠在袖中凝成坚定的弧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开封府城防图》上,与韩维的影子交叠成剑,直指图上游仙坊的朱砂红圈。
孙府书房的铜炉飘着沉水香,却掩不住空气中的紧张气息。
南宫远的指尖叩响黄花梨桌案,司马光的手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孙御史可知,耶律隆运昨夜在游仙坊杀了三名碎星阁暗桩?\"
孙靖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案头的《谏院题名记》被风吹开,\"司马光\" 三字赫然在目,与手谕上的字迹重叠。
\"在下奉司马中丞之命,\" 南宫远将手谕推至孙靖眼前,\"请御史大人助碎星阁引耶律隆运入彀。\"
孙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挣扎:\"你要我......\"
\"御史大人与耶律隆运的 ' 质子 ' 交易,\" 南宫远的声音突然冷如冰霜,\"碎星阁已知悉大人苦衷。司马中丞与大人的拳拳报国之心,在心拜服。\"
孙靖的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忽地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想起狱中孙广池那布满血痕的后背,不觉已泪流满面。
那是隐忍多年,自己父子二人不惜搭上身家性命和千古骂名的心酸。
\"说吧,\" 他闭眼长叹,\"需要我做什么?\"
南宫远倾身向前,袖中滑出一张绘着碎星阁驻地的羊皮地图:\"明日,你需将这地图泄露给耶律隆运,就说碎星阁总舵防备空虚,中秋夜子时三刻正是突袭良机。\"
孙靖盯着地图上的槐林标记,喉间泛起苦涩。那是他曾无数次在旧党密会上听到的 \"碎星阁驻地\",此刻知道了确切所在,却已然是诱敌的陷阱。
\"耶律隆运生性多疑,\" 孙靖捏紧地图边缘,\"若他带神龙帮死士同去......\"
\"正因如此,才请御史大人亲率开封府衙役 ' 护驾 '。\" 南宫远打断道,\"碎星阁会在槐林设伏,只待你们瓮中捉鳖。\"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孙靖望着南宫远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太学与司马光论政的场景。
那时的他们,也曾胸怀天下,想要济世安民。
\"好。\" 孙靖猛地起身,从墙上摘下祖传的雁翎刀,\"我会亲自带人前往游仙坊,定不辱命......\"
\"御史大人谨记,\" 南宫远抬手按住孙靖握刀的手,\"天亮之后,汴河的水会洗净一切污垢。\"
孙靖望着手中的雁翎刀,刀身上 \"靖难\" 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他忽然将刀重重插在桌案上,震得铜炉中的香灰簌簌落下。
\"天亮之后,\" 他低声道,\"我孙靖要让天下人知道,旧党之中,也有忠烈之士。\"
南宫远点头,袖中算珠悄然滑入孙靖掌心。算珠上刻着北斗纹路,与碎星阁令牌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