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汴京城的青石板路浸成冷玉。孙广池跟着池匡拐过巷口时,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 那是杀手的刀尖划破空气的先兆。
“小心!” 池匡猛地拽住他的手腕,旋身挡在前方。弯刀擦着孙广池的发梢劈入砖墙,火星溅上他的衣襟,烧出焦黑的洞。
来人一袭墨色劲装,腰间悬着七枚飞刀,走动时却不闻半点声响。他抬手摘下面罩,露出左颊狰狞的刀疤,“池匡,仙子请你回去喝杯酒。”
“江宴,神龙帮的杀手。” 池匡低声道,拇指摩挲着狼首骰子,“你先走,我拖住他随后就到。”
孙广池还未开口,池匡已欺身而上,九环刀划出半圆刀光。江宴旋身避过,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线,刀身上的狼毒纹路泛着幽蓝光泽。
江宴嗤笑一声,弯刀突然变招,刀尖如毒蛇吐信,直取池匡咽喉,“在耶律大人眼里,我们不过是棋子。棋子的使命,就是吃掉对手。”
池匡旋身避过,刀锋擦着喉结划过,激起一片细汗。他反手一刀劈向对方肩井穴,刀风带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凝成一道刀幕。“狼首旗还在贺兰山顶飘着,你忘了自己的血脉?”
江宴的弯刀与九环刀相击,火星四溅。“血脉?” 他忽然低笑,“我的血脉早就在游仙坊的酒坛里泡烂了。” 话音未落,袖口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泛着幽蓝狼毒。
池匡挥刀扫落暗器,却觉手腕一麻 —— 其中一枚透骨钉擦着皮肤划过,狼毒瞬间渗入血脉。他咬牙挥刀,刀势却比先前慢了三分。
“池哥!” 孙广池攥紧袖中的骰子,想上前帮忙,却被池匡一声厉喝止住:“走!别拖我后腿!”
江宴趁机欺身而上,弯刀如灵蛇钻隙,直取池匡腰腹。池匡横刀格挡,却因分神慢了半步,刀刃擦着腹部划过,鲜血浸透衣衫。
孙广池牙关咬紧,再不迟疑,转身便跑。
却在刚拐过街角时脚踝一紧,一根浸油绳索套住了他的脚腕。孙广池踉跄着摔倒在地,抬头看见两名杀手从房檐跃下,手中锁链泛着寒光。
“小公子,跟我们回去吧。” 其中一人抬手甩出迷烟,孙广池屏息滚向一旁,却被另一人用刀柄砸中后颈,眼前一黑。
另一边的战斗电光火石间已然分出胜负。
地上散落着三把飞刀,池匡的九环刀压在江宴喉结上,刀刃上的血珠恰好滴在对方锁骨的狼首刺青上,那是十年前他们在辽国飞狐营一同纹下的印记。
“还记得黑山的雪吗?” 池匡的声音沙哑,刀背擦过对方颈侧的动脉,“你说等打完仗,要去汴河看龙舟,娶个会唱《鹧鸪天》的汉人女子。”
江宴的喉结滚动,眼神却无半点迟疑。“池匡,你以为我们真能像汉人那样‘解甲归田’?” 他忽然低笑,左颊刀疤扭曲如毒蛇吐信,“我们的血里泡着狼毒,这辈子只能是耶律家的刀。”
池匡的刀柄猛地磕在对方额角,溅起的血沫混着十年前的记忆 —— 十六岁那年,他们三人在契丹老卒的皮鞭下互相替对方挡刀,妖艳仙子用匕首在石墙上刻下 “生同裘,死同穴”。
“你哥呢?” 池匡的刀尖划破江宴的耳垂,“当年在斡耳朵大帐外,他用身体替你挡住耶律隆运的箭,现在却派你杀我?”
江宴的眼神忽然空洞,仿佛回到那个血色黄昏。妖艳仙子的粟色卷发沾满鲜血,却还笑着对他们说 “活着才能看到草原绿”。可后来她成了游仙坊的舵主,用金护甲碾碎了所有关于 “活着” 的幻想。
“她现在叫‘妖艳仙子’。” 江宴的嘴角渗出血沫,“江垚早就死了!”
池匡的刀势顿住,想起江垚总是挂在嘴边的契丹语战歌,已经随着那位汴京的花魁沉入了河底。
“你知道吗?” 江宴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昨晚用你的狼首令牌换了耶律隆运的两箱黄金,现在那些黄金,都变成了游仙舫里的胭脂水粉!”
池匡的指甲深深掐进刀柄,忽然大笑,笑声震得地牢顶部的蛛网轻颤,“所以你们就用这些胭脂水粉,来泡软自己的骨头?”
江宴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狠厉取代,“池匡,你以为自己多干净?你教那小公子掷骰子时,不也没少在他身上...”
话还未说完,江宴眼中突然露出狂喜之色。“池匡,你还是这么蠢,为了这么个废物纨绔,值得吗?”
两名杀手架着孙广池踉跄而入。少年的发髻散了,额角淌着血,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狰狞的紫红。
“池匡,看看谁来了。” 江宴狂笑,“现在,放下刀,除非你想那个废物死。”
池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见孙广池被按在石柱上,杀手的刀尖抵住少年咽喉,而少年却在冲他摇头,嘴角沾着血沫,眼神里满是倔强,就像是赌坊里输光银子却不肯认输的模样。
“放开他。” 池匡的声音沙哑,九环刀 “当啷” 落地,刀环震颤声混着他剧烈的心跳。
“池哥,别管我!他们只是想利用你……” 孙广池挣扎着喊道,却被杀手反手一巴掌扇得偏过头去。
“闭嘴!” 江宴缓步走了过去,一脚踹在孙广池小腹,少年闷哼一声,蜷缩成一团。池匡猛地起身,却被两名杀手用锁链缠住脚踝,重重拽倒在地。
“池匡,你有两个选择。” 江宴缓步走近,靴底碾碎地上的刀,“要么看着他被割掉舌头,要么 ——” 他踢了踢池匡的肩膀,“跪下来,求我。”
池匡抬头,看见江宴眼中的戏谑,想起十年前在辽国大营,这人曾把最后一块马肉塞给他,说 “吃完才有力气杀宋人”。他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却听见孙广池微弱的声音:“池哥…… 别跪……”
“三。” 江宴开始倒数,刀尖在孙广池颈间划出血珠。
池匡的膝盖重重磕在石砖上,发出闷响。
“二。” 江宴的刀势又深了几分。
“我求你。” 池匡的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放了他,我任你处置。”
江宴大笑,抬脚踹在池匡胸口,“早这么懂事多好?” 池匡被踹得向后仰倒,后脑勺撞在石柱上,眼前一阵发黑。
他听见孙广池的呼喊,却只能看着江宴的靴子再次踢来,踢在他的腰腹,踢在他的伤口,直到他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