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郊外的汴河面上,画舫 \"游仙居\" 的灯笼在暮色中晃成妖异的胭脂色。
舱内熏香混着脂粉气,一名身着蜀锦石榴裙的男子正对着青铜镜描眉,指尖的金护甲刮过镜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舵主,孙广池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名灰衣小厮已将缩成一团的孙广池推进舱内。男子转身时,裙摆上的金线凤凰栩栩如生,却是用西夏狼首纹变形绣成。
他抬手拨弄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声音尖细如女子,却带着砂纸磨铁的沙哑:\"池护法,你说这废物该怎么处置?\"
池匡抱臂而立,九环刀在身后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望着孙广池膝盖上的泥印,眼神冰冷:\"任务失败,按帮规该断指。不过...\" 他瞥向舵主涂着丹蔻的指尖,\"舵主若想留着他钓大鱼,不妨留条狗命。\"
\"钓大鱼?\" 男子轻笑,突然抓起桌上的鎏金酒壶砸向孙广池,\"御史的宝贝侄儿,连个赌坊账房都摆不平,能钓什么鱼?\"
酒壶擦着孙广池耳畔砸在舱壁上,琥珀色酒液顺着狼首浮雕缓缓流下,\"本仙子最烦两种人 —— 没卵子的废物,和坏我生意的聪明人。\"
孙广池浑身发抖,望着男子腰间晃动的鎏金算盘吊坠,忽然想起在赌坊见过的南宫远。
那矫揉造作的账房先生,方才针锋相对的两人,此刻竟在同时算着死期。
\"舵主息怒。\" 池匡踏前半步,靴底铁钉在木地板上划出火星。
\"孙公子虽败,却探出那南宫远与碎星阁有关。卑职查过,此人曾在太学教授算学,如今却屈身赌坊,此事另有蹊跷,孙公子罪不至死。\"
男子挑眉,金护甲捏住孙广池下巴:\"哦?说说看,那账房先生手上的星纹玉佩,是真是假?\"
\"真... 真的!\" 孙广池牙齿打颤,\"他... 他还会使算珠暗器,昨日在开封府...\"
\"够了!\" 男子甩袖起身,石榴裙扫过孙广池脸面,\"池护法,你亲自去办。把那账房先生请来 ——\"
他忽然凑近池匡耳边,\"活的最好,死的也行,别让他的算盘珠子坏了本仙子的兴致。\"
池匡单膝跪地,刀环撞击地面:\"舵主放心,卑职会选月黑风高之夜,让他连人带算盘沉进汴河。\"
\"慢着。\" 男子忽然从妆匣里取出一枚青铜指环,抛给池匡,\"戴上这个。那姓南宫的指环上有算珠纹,你用这个骗他近身。\"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指尖在窗纸上戳出个小孔,\"记住,别让碎星阁的人察觉是我们动手。必要之时... 就做成西夏暗探的例行公事。\"
池匡接过指环,触到内侧刻着的 \"狼卫\" 二字,心中了然。
他起身时,瞥见男子正在往脸上补粉,那妆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左眼角的美人痣,竟像是用干涸的血点成。
\"去吧。\" 男子挥了挥手,石榴裙上的金线凤凰在阴影中张开利爪,\"若办得漂亮,本仙子赏你喝西域葡萄酒,那孙公子你若喜欢,也一并赏你了。\"
孙广池发出呜咽声,却被小厮拖了出去。舱内重新陷入寂静,男子盯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抓起一把珠钗砸向墙壁:\"什么狗屁御史,尽送些废物来!\"
汴河水拍打着船身,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
池匡站在船头,望着漫天星斗,将青铜指环套上左手无名指。
算珠纹路与南宫远的那枚别无二致。他摸了摸腰间的九环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绳,是去年在陇东镇割下的党项细作的头发。
\"南宫远...\"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冷笑,\"你的算盘能算出广池手里的账目,却算不出,自己会栽在一个穿裙子的疯子手里。\"
夜风渐起,画舫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晃,宛如鬼火。
池匡跃入水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舱内的男子,正对着镜子调整头上的金步摇,唇角扬起诡异的笑意 。
他知道,今晚过后,汴京的水面上,又会多一具浮尸,而他们神龙帮的算盘,才刚刚开始拨动。
月色中,阿月的狐裘披风已换成素色劲装,腰间银铃随着她的脚步轻响。
鸭蛋儿跟在身后,袖中铜钉也换成了昆仑派的袖箭,眼神却仍透着几分孩童的灵动。
“阿月姐,那虹桥真是和梦里一样。”
鸭蛋儿望着汴河上熙攘的舟船,想起阿月曾说过 “攒够月眼石就带他看虹桥” 的承诺。“不够的月眼石我一定会补上的!”
阿月抬手替他拂去肩头落叶,指尖触到他后颈已近乎不可见的疤痕。“知道啦,不过现在该去找人了。” 她低声道,“南宫先生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