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演武场的火势如赤色巨龙般腾起,火舌舔舐着夜空,将漫天星斗烧得黯然失色。
霜皎手持断剑,道袍上的紫微星纹在火光中明灭,此时正率领着崆峒弟子们如夜枭般扑向山门。赤蝎卫的怒吼与火爆炸声交织,手中狼毒箭簇在磁石阵的作用下竟有一半凌空转向,如群蜂般反射向西夏军中。
赤蝎卫统领的瞳孔在狼首面甲下剧烈收缩。粮草堆爆燃的巨响震得他耳鼓发麻,他望着冲天火光中扭曲的狼首旗,喉间泛起腥甜 —— 那不是恐惧,而是被激怒的野兽才有的战栗。
“星陨指!” 霜皎低喝一声,指尖蓝光迸发,直击一名赤蝎卫面门。那赤蝎卫的弯刀尚未挥出,便被蓝光击中咽喉,倒地时甲胄上的狼首刺青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身旁弟子们紧随其后,各般兵器与弯刀相击,火星溅在道袍僧袍上,烧出一个个焦洞。
“该死的中原人!” 赤蝎卫统领的骨鞭狠狠抽在身旁石柱上,溅起的石屑划破面甲边缘,在脸颊上划出血痕。鬼画拿下河州的归附时,梁皇后眼中对他的赞许还历历在目,如今自己若连崆峒这关都过不了,以后如何还能压得了鬼画一头?
赤蝎卫统领挥舞着狼首骨鞭,鞭梢倒刺划破一名崆峒弟子的僧袍,却见那弟子不退反进,佛珠勒住他的手腕,六字真言咒印与狼首甲胄相撞,爆发出沉闷的震响。
统领怒喝一声,鞭身横扫,将那弟子击飞出去,却见更多的崆峒弟子如潮水般涌来。
再见霜皎的断剑划破一名赤蝎卫咽喉时,统领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看见崆峒弟子们眼中燃烧的火光,心中越打越急。中原人为何总像野草一样,烧不尽,斩不绝?
“给我往死里打!” 他的怒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骨鞭卷起的气浪扑灭了几簇火苗,却挡不住火势蔓延。狼毒箭簇在火中爆炸的声响,像是没藏部被屠时那些虫子的哀嚎,那时他还是个跟着兄长抢羊皮的少年,如今却要为梁皇后的野心陪葬?
黎明的微光爬上远山时,统领望着身边仅剩的三十余名赤蝎卫,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荒谬的平静。援军怕是不会来了,梁皇后的承诺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永远触不可及。他攥紧鞭上倒刺,任由其划破自己手心,让自己保持片刻冷静。
“撤!” 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却在说出这个字时感到一丝解脱。中原的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回到西夏......
他转身时,目光扫过那些普通士卒惶恐的脸,“全军往山门前压,但有后退半步者,斩!”
那些士卒们面面相觑,却见一老卒壮着胆子开口,“统领,我们……” 话未说完,便被统领一鞭抽在脸上,“再敢多言,马上便剁了你喂鹰!”
赤蝎卫统领率领着亲信转身向后山撤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留下的普通士卒们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面前的崆峒弟子,手中的兵器渐渐垂了下来。
霜皎随手一挥将断剑插入石柱,双手负于身后,“西夏的兄弟们,你们本是牧人耕者,何苦为了狼首旗上的野心枉送性命?”
沉静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如今赤蝎卫已逃,你们若放下兵器,我崆峒愿留你们一条生路。”
一名西夏降卒走上前,用党项语说,“弟兄们,我曾被赤蝎卫强征为兵,如今得崆峒相救。他们所言非虚,放下刀吧,回家放牧才是正途。”
普通士卒们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人放下手中的弯刀,跪在地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卒效仿,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霜皎转身望向紫霄宫的飞檐,那里的星灯虽灭,却有朝阳初升,将道袍上的紫微星纹染成金色。崆峒子弟们凭着一口英雄气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噼里啪啦坐了躺了一地,已然无法追击。
后山的小径布满荆棘,统领的靴底碾碎了清晨的霜花。他听见身后传来兵器落地的声响,知道那些贱民投降了,但他不在乎。
崆峒的星灯也好,磁石也罢,终有一日会被铁鹞子的马蹄踏碎。他摸了摸左颊的赤蝎刺青,那里还在隐隐作痒,那是梁皇后对中原的野心,永远无法平息。
“给我等着,霜皎。” 他对着晨雾喃喃自语,“下次再见,便是崆峒的末日。”
话音未落,一只寒鸦从头顶掠过,发出刺耳的啼叫,只觉得连畜生也敢嘲笑自己,挥鞭将其劈成两半。散落的羽毛和血污中,统领握紧骨鞭加快了离开崆峒的脚步。
莲花寺的晨钟尚未敲响,佛堂内却已浸透血腥。
沙斐卡的马靴碾过散落的佛珠,靴底铁齿与青石板相击,发出冷硬的声响。
他望着跪坐于蒲团上的两具尸体,瞳孔在黎明前的晦暗中缩成细针。赤蝎卫亲信的喉管被割开,血线喷在佛像金箔上,如一条垂死的红蛇;莲花寺住持的右手仍攥着染血的短刀,刀刃没入自己小腹,表情凝固在惊愕与不甘之间。
沙斐卡的指尖划过佛案上的狼首密信,蜡封的 “赤蝎” 徽记与主持袈裟内衬的狼首刺青分毫不差,那是这主持和释安投效西夏时刻的。
昨夜那赤蝎卫带来的求援口信还在耳畔:“统领说,若银狼卫再端着架子,他的刀能斩银狼。”他确实能斩,只不过,斩过狼主的刀,便不配活在这世上。
佛堂角落的烛台无风自动,火苗忽明忽暗,将住持脸上的皱纹照得如蜈蚣爬动。沙斐卡记得三个月前,正是这个老和尚在崆峒山门前亲手接过梁皇后的密函,又和自己的师弟释安做局拿下了崆峒两教。
赤蝎卫亲信的手掌死死攥着半块狼首金牌,指缝间血污未甘。沙斐卡蹲下身,用刀柄撬开僵硬的手指,看着染血的倒刺。怀中一张牛皮舆图好似有了感应般变得滚烫,那是狼主从兴庆府传出的。
“大人,东方已明。” 副将的声音从佛堂外传来,战马的嘶鸣声中混着压抑的整装声。
这副将是个汉人,通些笔墨,是从黑水城战俘营捞出来的。
沙斐卡站起身,衣袍下摆扫过血泊,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迹。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贺兰山见过的黎明 。
那时他还是没藏部一个跟着父亲放牧的少年,晨雾中飘来的是牧草的清香,而非此刻的铁锈与檀香混合的恶臭。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像被冰水浸过,“银狼卫即刻撤出崆峒。”
副将欲言又止,沙斐卡却抬手制止,“赤蝎卫想借我们的刀清剿崆峒,可惜……” 他踢了踢住持的尸体,“这老东西死得太早,没来得及告诉我们磁石阵的破解之法。”
佛堂的铜钟突然自鸣,惊起檐下寒鸦。
沙斐卡跨出门槛时,晨光正落在他面甲的银狼纹上,狼眼的红宝石瞳仁映着佛堂内的狼藉,宛如滴了一滴血。他摸了摸腰间的银狼令牌,转身翻身上马,披风在晨风中扬起,露出内衬的西夏狼首纹,那是梁皇后亲赐的纹样,此刻却像一道枷锁,勒得他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