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茄和卓的牦牛骨棒第三次砸在冰面上时,棒头的狼首纹路已崩裂过半,骨屑混着自己的血沫飞溅在冰壁上。
他望着阿月和鸭蛋儿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腥甜,左肩的弩箭伤处,毒血正顺着藏袍浸透的赭红图腾蜿蜒,在冰光下泛着紫黑。
“围上来!别让他断气!” 赵勾什的喝令混着风雪灌进峡谷,五十名番兵踏着同伴的尸体逼近,铁盾碰撞声如寒夜闷雷。
德吉茄和卓背抵冰壁,数道血痕从额角划过眉骨,却仍瞪着通红的双眼,将最后三名白兰部勇士的尸体护在身后 。
他们的藏刀仍插在冰缝中,刀刃上凝结的血痂已冻成暗紫。
王铁心的弯刀擦着他腰侧划过,狼毒刀刃在藏袍上烧出焦黑裂口,“白兰杂种,你和你们老族长的脑袋早该挂在河州城头!”
话音未落,德吉茄和卓的骨棒已扫中他膝弯,剧痛让王铁心踉跄跪地,却见对方自己也单膝跪倒,显然强弩之末。
赵勾什趁机甩出三枚毒烟弹,紫雾在冰川寒气中凝成冰晶,簌簌落在德吉茄和卓的睫毛上。
德吉茄和卓眼前一阵模糊,恍惚间忽觉颈后一痛,赵勾什的玄铁拂尘已点中他的 “大椎穴”,全身劲力如潮水退去,骨棒 “当啷” 坠地,在冰面上滚出丈许。
“捆紧些,别让他摸着他的牦牛骨棒。”
赵勾什用拂尘挑起德吉茄和卓的下巴,看着他眉间未干的血珠,“带回去,交给木征大人发落。”
王铁心从腰间扯下牛皮带,将德吉茄?和卓的双手反捆在身后,金属扣环在他腕间勒出深痕。
“大人,前面便是狼牙隘!” 前哨的呼喊穿透风雪,赵勾什望着高处猎猎作响的经幡,嘴角扯出冷笑。
他转身甩袖,玄色披风扫过冰面上的血迹,“王铁心,你带二十人押解回河州,若让这蛮子死在半路 ——” 他指尖划过王铁心的咽喉,“你便去陪他。”
目送押解队伍消失在冰原弯道,赵勾什抬手望向昆仑北麓的皑皑雪顶。
那里的冰川融水正汇成细流,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比熟悉又让他感动的光影。朝思暮想的昆仑,终于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混着冰川的轰鸣,“绕过谷口,从西侧往狼牙隘进军。告诉弟兄们,拿下昆仑派,每人赏三坛凉州葡萄酒!”
番兵们的应和声惊起岩缝中的雪燕,他望着振翅的鸟群,心思却早飞到了天外,飞到了那个他们师兄弟三人被称为“昆仑三杰”的时空。
昆仑山麓的雪总比别处早落三月。
十岁的白重朝蹲在瀑布下的青石上,看二师弟赵勾什握着比人还高的铁剑,在冰面上划出歪斜的剑痕。
三师弟岁绵阳捧着《蛊经》缩在崖边,书页被风掀开,露出夹着的狼毒草标本 。那是昨日随师父进山采药时,他冒死从雪豹口中抢下的。
“重朝,看好你师弟!” 师父的吼声混着瀑布轰鸣,白重朝忙转身,正见赵勾什的铁剑卡在冰缝里,冻得通红的脸上挂着不甘的泪。
他解下腰间羊皮护腕抛过去,护腕上绣着的昆仑剑纹在雪光中泛着暖意,“二弟,昆仑剑法讲究‘以柔化刚’,不是拿剑当柴刀劈。”
岁绵阳忽然指着远处雪雾:“师父回来了!肩上还扛着狼首!” 三人望见师父踏雪而来,紫黑的狼首拖在身后,雪地留下的血痕蜿蜒如活物。
那是侵扰山下镇子的雪狼王,此刻前额还嵌着半截昆仑剑刃。
“狼首骨可制兵器,狼毒能炼解药。” 师父将狼首掷在三人面前,岁绵阳立刻掏出银针抵住狼鼻,“此狼前额有剑伤,应是旧伤未愈,才会下山伤人。”
赵勾什却盯着狼首的利齿,指尖轻轻划过,血珠渗出时,他眼中闪过异样的光。
十五岁那年,西夏狼卫突袭昆仑山麓。
三人随师父镇守隘口,赵勾什的铁剑专往敌人咽喉招呼,招招致命。白重朝的昆仑剑护住师弟们的侧翼,年纪最小的岁绵阳则隔得远远地射着师父为他特制的小弩。
忽见赵勾什突然弃剑,徒手夺下狼卫的淬毒弯刀,刀刃在他掌心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大笑一声将毒血抹在剑穗上。
“二弟!” 白重朝惊喝,岁绵阳已掏出雪莲膏扑过去。赵勾什推开他,盯着染毒的剑穗:“不急!这狼毒正好破得西夏的狼皮甲!”
那夜,他的剑下多了七具狼卫尸体,剑穗却始终滴着紫黑的血,像条永不餍足的毒蛇。
白重朝及冠之年,师父临终前握着他们三个的手,咳血笑叹:“切记,重朝持剑守山河,勾什握刀破荆棘,绵阳掌药济苍生,昆仑乃是中原屏障。”
二十岁生辰,三人在雪峰顶立誓。
赵勾什望着西夏方向的阴云,忽然解下腰间狼首骨鞭 —— 那是用雪狼王脊骨所制,“若有一日中原生乱,我这骨鞭,定教西夏王庭血染贺兰。”
岁绵阳望着他掌心的毒伤疤痕,欲言又止,攥了攥赵勾什衣角,袖中紧攥着能解狼毒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