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的日头毒辣,泾阳城西市法场被晒得泛出油光。
刑台四周插满转运司的玄色旗帜,周边缀着的铜铃在热浪中微微颤动。
台下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几个卖酒老妪的摊子前飘着槐花香,酒坛子里的醉驼泉已悄然换成了火油。
野利小石被押上刑台时,脖颈上的木枷发出吱呀声响。
他们是分批问斩的,打头的自然是他这作为首恶的西夏暗桩和他的\"眼线\"鸭蛋儿。
他透过血红的眼眶盯着台下——卖菜的贩子推着几车烂菜叶子卖给百姓赚些个断头饭。
百姓咒骂着西夏细作,不时将这些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丢上台来,人群满是凑热闹的贩夫走卒,神色各异。
鸭蛋儿紧跟在他身后,裤腰里藏着夷半刻昨夜塞在他身下的火折子。
\"不法粮商勾结西夏细作,以霉粮害我横山军,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监斩官读完罪状,抬头看了看太阳,确认了时辰,\"午时三刻已到,即刻问斩!\"额头的汗珠滚落宣纸,摔碎令牌的刹那,忽然闻得远处传来驼铃急响。
驼铃骤响,黄沙漫卷。
三辆覆着毛毡的驼车冲破人群,车辕上插满狼牙棒的倒刺。
为首那辆驴车上面,一位女子衣袂翻飞,素白绸衣上绣着暗金缠枝纹,腰间九枚赤铜铃随动作发出清越声响,眉间朱砂痣如凝血,眼尾描着西夏独有的孔雀翎眼线,手中弯刀泛着冷月般的幽蓝光泽。
\"西夏狼主李语秋在此,谁敢造次!\"
随着她一声清叱,九枚铜铃骤然脱手,在空中接连爆开,宛如一道屏障隔开官兵,同时刑台木柱上的镣铐应声而碎,野利小石登时脱困。
\"快快行刑,休走了贼人!\"监斩官在官兵的簇拥中边避难边喊。
那女子足尖轻点刑台,弯刀快速扫过野利小石身后刽子手的脖颈——刽子手着急斩下的鬼头刀轰然落地,顷刻颈部喷血倒地再无生机。
倒地的声音有两声,原是借着这个机会,野利小石暴起手刀将鸭蛋儿身后的刽子手也斩杀当场,\"小耗子,你是我的!\"
\"西夏妖女!\",人群中的夷半刻不再隐藏,摘下斗笠棍尖点地激起一圈尘浪,蛟龙出海直取李语秋后心。
她眉间轻颤:\"中原武林好生威风,原来都是些只会背后偷袭的鼠辈。\"
话音未落,三枚淬毒铃铛已脱手飞出,在半空炸开青烟,呛得周围官兵纷纷捂眼。
眼见着毒烟向四周百姓飘去,丐帮弟子不再隐藏,点燃火油的罐子纷纷出手,灼烧的火势将之生生拦在半空,顷刻变化去了毒烟的势头。
一时三方在场中打作一团,好不混乱。
夷半刻打狗棍横扫,将毒烟荡开三尺。李语秋的弯刀却如灵蛇出洞,贴着棍身滑向他的手腕。
刀身泛着的幽蓝光泽中,雕琢着精致的西夏巫教咒文。夷半刻猛地收棍后撤,刀锋已在他袍袖上划出一道裂痕。
\"好个丐帮长老,手段不差。\"
李语秋素衣翻飞间,从腰间小袋再取六枚铜铃朝夷半刻掷去,音波挟着内力涌到眼前,夷半刻双耳嗡鸣,眼前微花,却见对方弯刀已刺至面门。
危急之际,夷半刻将打狗棍横在胸前,全身运劲,竟以这不起眼的木棍硬生生架住刀锋。
刀棍相交处迸出火星,李语秋刀锋一转,弯刀似活物般沿着棍身蜿蜒而上,直取他心口。
他大喝一声,一掌击出,将弯刀震开半寸。
驼铃声骤起,三辆驼车已护在刑台周围。
李语秋足尖轻点棍柄,借力跃上驼车,野利小石大手一卷也将鸭蛋儿裹挟至车上。
李语秋居高临下望着夷半刻:\"手段不差,后会无期。\"
夷半刻正欲追击,忽见木柱倒塌的方向传来百姓惊呼。
他咬牙转身,弃棍用掌全力击出,竟硬生生将砸向人群的刑台木柱横移三丈。
待烟尘散尽,西夏驼车已没入黄沙深处,车辕上那袭如雪素衣,在风沙中渐渐隐去。紧随着他们还有一队呼啸而出的泾原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