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泾原大牢的狱卒正趴在油灯下打盹,牢里关的都是明日午时三刻要在城隍庙问斩的西夏细作。
忽然听见一阵\"咕咕\"声。他揉着眼睛抬头,只见房梁上蹲着只黑猫,正对着他桌上的半块馒头流口水。
狱卒骂骂咧咧地抓起馒头扔过去,黑猫喵地一声跃下梁柱往他脸上一抓转身就跑。
狱卒生气地追出去,却不想和拐角的人撞了个满怀——原来是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袍乞丐,手持半截棍子,腰间挂着缺了口的酒葫芦。
\"这位官爷,行行好,赏口酒喝?\"那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喷了满脸迷烟,踉跄着栽倒在地。
乞丐晃了晃酒葫芦,葫芦里叮咣作响的酒好像不多了。
喝一口后对着自己的棍子说道:\"这蒙汗药啊,还是比你这老伙计好用些,就是味儿太冲。\"
夜色如墨浸透牢房青砖,老乞丐蹑手蹑脚摸进囚室时,正撞见鸭蛋儿用布条缠裹老汉手腕的伤口。
少年指尖沾着血污,抬头瞥见个缺口的酒葫芦。
\"小兄弟莫慌。\"夷半刻晃了晃腰间布袋,哑声道,\"丐帮长老夷半刻,特来带诸位全个性命。\"
他摸出腰间竹筒,拿出几根硬铁丝对着老汉手上的镣铐一番捣鼓,锁扣应声而开。
\"丐帮..\"老汉喉头颤动,布满老茧的手攥住银针,\"你们当真知晓我等冤屈?英雄你看那边挂着的党项人,被拷问的时候一口一个宋人背信弃义的骂,根本就是官府勾结西夏,用霉粮害了横山军,却要拿我们顶锅哩。\"
在另一边墙上用铁链挂着的党项人正是野利小石,被困在枯井的他好不容易爬上来,就被刘县令逮了个正着,今晚刚结了口供,等着明日一同问斩。
\"此事牵涉巨大。\"夷半刻压低嗓音,拿起酒葫芦又闷了一口,\"别说泾阳,整个西北现在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哪天脑袋就剩个疤了。你们商队赭红旗帜,正成了他们嫁祸的靶子。\"
夷半刻瞥见了鸭蛋儿的手中铜铃,咦了一声,\"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这铜铃从何而来。\"
\"我叫鸭蛋儿,这是家姐留给我自己玩的,没想路上遭了山匪。\"
\"哦?\"夷半刻露出玩味的笑容,\"你这阿姐,可是唤作阿月,是个波斯女子?\"
\"阿月姐呢?你知道她在哪吗?\"鸭蛋儿忽然打断他,琥珀色眸子泛起血丝,\"她替我挡了弩箭,身中剧毒...我寻了她三日,镇子西头只捡到这半截断簪。\"
少年摊开掌心,鎏金步摇鸾尾断裂处还凝着暗紫血痂。
夷半刻刚要开口,却听吼得一声,是醒来的野利小石在对着这边咆哮。
野利小石铁链绷直,党项咒骂声混着镣铐撞击声炸开:\"碎星阁的走狗!你们害我部族...\"
铜铃骤响。夷半刻霍然抬头,狱道尽头灯笼摇晃,数名狱卒正持刀逼近。
\"糟了!\"夷半刻顾不得继续开锁,拎着鸭蛋儿就要出走,\"噤声!\"
夷半刻甩出酒葫芦,迷烟裹着火星泼向狱卒。
不想野利小石却趁机撞翻囚栏,用不知哪来的蛮力甩出脚上铁链,镣铐如铁蟒缠住鸭蛋儿脚踝。
少年踉跄栽倒,夷半刻挥起半截木棍,正砸中党项人腿骨。
\"小耗子...\"野利小石目眦欲裂,却是死也不让鸭蛋儿挣脱。
鸭蛋儿猛然掏出三枚铁钉入墙上石缝,\"夷长老不用管我,这几枚铁钉可借力攀援,你且先去!\"
身后狱卒刀锋迫近,鸭蛋儿抄起囚室陶罐猛掷,瓷片迸溅如同星火。
\"午时三刻,西市法场见!\"夷半刻最后回望,酒葫芦在通风口一晃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