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泼墨悬于穹顶,莽原之上篝火冲天,赤焰卷舞,将方圆数里映作炼狱熔炉,火舌肆虐,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赤蝎卫黑袍猎猎,似来自地狱的恶鬼,穿梭于光影交错之间。狠辣的刀光为这夜色更添森然之气。
这群恶鬼刀法诡谲无常,癫狂挥砍时如疯僧乱舞,招式看似凌乱,实则暗藏杀局,总在对手守势最坚处倏然变招,刁钻角度直取心脉;蛰伏时又如蛇蝎盘踞,气机凝滞如死潭,待猎物稍露疲态,骤起如电,刀光过处便见血花飞溅。
牧民虽奋起抵御,无奈赤蝎卫攻势如狂涛。受伤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草原上空回荡。鲜血在雪地上蔓延开来,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
阿月心急如焚,玉腕翻飞,将匕首舞作银瀑,密不透风地勉力拆解赤蝎卫的迅捷诡异的杀招。眸中焦灼渐增,神色决然,额间香汗凝珠,在火光映照下如流转的碎芒。却是心念电转,炬目如鹰隼,在血火纷飞间窥探敌阵破绽。
鸭蛋儿紧随在阿月身后,小脸涨得通红,攥紧铜钉的小手指节青白如霜。虽然已经见过了很多死亡,如此疯魔的战场却是第一次见,眼中染着倔强的颜色。
鸭蛋儿将铜钉散作流星乱坠,却总是失准,或斜飞丈外,或力竭坠地。赤蝎卫黑袍掠过,罡风刮得他差点跌倒,依然死死不退,紧紧护住阿月身后。
另一边,却见德吉茄和卓怒目圆睁,声如牦牛吼震山谷,牦牛骨棒挥时带起罡风裂帛,雪尘四溅如白龙腾跃。
他似怒涛中的礁石,任凭黑衣人们刀光如雨,身姿巍然不动。肌肉虬结如铁铸,臂上筋络暴起,每棒击出皆挟雷霆之势,惊得黑衣人急退。
眼看不能力敌,黑衣人变换了打法,忽而缠斗,忽而游弋,数招间便在德吉茄和卓藏袍上添了几道血痕,猩红浸透厚毡,火光下如绽红梅。
德吉茄和卓浑然不惧,反将骨棒舞得更疾,雪地上血花飞溅,化作一片凄艳红雾。
便在这危急时刻,但见三骑黑马自夜色深处疾驰而来,蹄踏积雪,声若惊雷,震得积雪簌簌而落。
马上三人皆着赭色皮甲,执刃疾驰,步履沉凝,眉目间透着凛然杀意。正是随阿月一同突围的野利部勇士。
为首高个儿青年目若鹰隼,在疾驰中高喊,\"阿月姑娘当心!这些就是梁皇后的赤蝎卫!\"话音未落,长刀已若寒电裂空,劈向最近黑袍恶鬼。
阿月闻言心神骤亮,想起野利铎曩曾经的话:\"赤蝎刀法是以远非常人的臂力强行扭转刀的去势,练久了出刀迅捷诡异无比,普通人很难匹敌,但是再怎么连,出招前肘部也会稍作停顿,这一瞬他们侧身便会空门大开。\"
阿月凝眸观敌,果见赤蝎卫挥刀之际,肘间暗生滞涩。当下足尖点地,身形若鬼魅掠影,青衫翩若夜枭,趁对方刀势将老未老之际,匕首如毒蛇信子一般直取肘窝。刃锋破肉声细若裂帛,赤蝎卫腕间血线飙溅,长刀“哐啷”一声坠落在地。
三位勇士的刀法皆是野利铎曩所传,攻守间暗合兵法。,攻如疾风骤雨,守若铜墙铁壁。只见其中一人虚晃刀花,引得赤蝎卫挥刀急挡,另二人趁机左右包抄,刀尖分取咽喉、心口。缠斗间,那高个儿青年忽地大喝一声,声震九霄,刀光似狼牙独断,直劈向一黑袍人肘间。那赤蝎卫仓皇格挡,刀锋虽偏,却仍削去半片衣袖,血珠迸溅。
牧民见状士气大振,刀棒齐舞,雪尘混着血雾冲天而起。
见这边进攻连番得手,德吉茄和卓也看出了端倪。他双眸如鹰隼般紧锁赤蝎卫刀锋轨迹,在对方挥刀劈砍的瞬息破绽间,猛地抡起那根浸透岁月沧桑的牦牛骨棒。
每一击都似有开山裂石之威,骨棒与空气摩擦迸出尖锐啸声,带起的罡风裹挟着草屑尘土,将方圆丈许之地搅成浑浊漩涡。重击落处,大地震颤得好似牦牛车上的擂鼓,仿佛远处山丘上的岩块都为之簌簌滚落。
赤蝎卫的刀阵在如此蛮横的攻势下顷刻溃散。
一名卫兵被骨棒斜扫中右臂,只听得\"咔嚓\"脆响,小臂骨茬穿透皮肉刺出,猩红血珠顺着断裂处迸溅;另一人躲避不及,被牦牛骨棒砸在膝骨上,整个人如折翼鹫鸟般仆倒在地,喉间挤出半截惨叫便被尘土呛了回去。
更多卫兵则被那裹挟千钧之力的骨棒逼得踉跄后退,刀锋在颤抖中失了章法。
\"你们这些恶魔,也敢踏上我们的草原!\"德吉茄和卓怒吼如雷,声浪震得周遭马匹惊嘶。他每踏出一步,脚下草甸便凹陷出蛛网纹。
随着牧民们此起彼伏的呼喝助威,原本不可一世的赤蝎卫终于显出颓势,有人额角渗出冷汗,有人握刀的手开始发抖,那曾令整个西域都为之胆寒的赤色长刀,此刻竟被火光镀上一层黯淡的锈迹。
本以为胜券在握,便只从旁观战的赵勾什眼见局势急转直下,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来之前赵勾什便有了计较,自己现在身份单薄,失了昆仑便没有了筹码傍身,刘廿要阿月死,他却要将阿月擒住做了自己的筹码。
念头未落,身形已动,如暗夜游蛇般悄无声息掠向战圈。
鸭蛋儿正与赤蝎卫缠斗,忽觉后颈一紧,整个人竟被凌空提起。
赵勾什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咽喉,他早瞧出了鸭蛋和阿月关系非常。
鸭蛋儿蹬腿挣扎的声响惊破夜空。火光映得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涨成绛紫色,呼喊声撕扯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阿月姐——”
阿月闻声疾转,心头一惊,赤蝎卫趁机挥刀逼至眼前,银刃破空声裹挟着彻骨寒意。
她咬牙横匕格挡,耳畔却炸响赵勾什猖狂大笑:“阿月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弃械随我走,否则我不保证这小子能活到几时。”
德吉茄的牦牛骨棒重重砸地,震得碎石飞溅:“混账!放了他!”野利部勇士们怒目圆睁,将赵勾什围住,弯刀因愤怒嗡嗡颤抖。
赵勾什好似浑然不觉众人怒意,指尖缓缓收紧:“再上前半步,我便拧断这兔崽子的脖子!”鸭蛋儿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眼珠暴凸,十指痉挛般抠挖着对方手腕。
阿月胸中怒火几欲焚天,却不敢轻举妄动。阿月死死攥着匕首,眼底恨意与怒火似要喷薄而出:“赵勾什!你今日若伤他分毫,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