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进入医庐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两个商人。
只见这两人全身都是血,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显然是被路上的荆棘和树木剐蹭的。
胡郎中和他的几个徒弟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给两人喂水,动作相当的熟练。
“孟掌柜!?”
当秦明看清其中的一人的面目后,立刻惊讶地叫道。
原来,这男子正是之前曾经跟随陆文兴来过秦家村的孟广林。
孟广林是陆文兴所在分号的副掌柜,由于商铺业务繁忙,所以最近这一个多月,都是孟广林带队去互市做生意的。
“秦都头……”
孟广林忍痛撑起了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了这幅模样?”
秦明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这次从北边回来,刚进入你们黑山县不久,就遇到了一伙土匪,杀了护镖的人,抢了我们的东西,几个伙计拼死掩护我,我们两人才算逃了出来……”
“土匪?对方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百多人,都是黑衣蒙面,武功也很厉害……”
孟广林咳嗽了一声,眼眶含泪说道:“整整二十车的毛皮,三十匹上好的马,另外还有四千两银子的货款,那是要结给你们的货款啊……”
“孟掌柜莫急,我会想办法帮你处理这件事的。”
“秦都头!一万多两……全……全没了!我对不起东家……对不起商号……我…………”
似乎是由于伤心过度,孟广林脑袋一歪,再次昏厥了过去。
“赶紧救醒他们。”
秦明安顿了一句后,离开走出了医庐。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又有一伙流民上山为匪了?”
赵二牛跟在后面说道。
“不太可能……”
秦明眉头紧锁,片刻后说道:“现如今进入县里的流民少了很多,想要组成一百多人的队伍,短时间内,绝无可能……”
这两个月来,秦明领着民壮团的成员,时常在当地巡视,并未见到有任何的土匪踪影,当然,除了余家寨的那伙人。
但是余家寨的活动范围并不大,他们的势力范围主要在通往北境的要道老鸦岭附近,那是坐地收钱的买卖,没必要跑到离自家山头更远的南边来截杀刚入境的商队,风险太大,收益未必更高。
况且,杨玉莲若要有大动作,不可能不提前知会他这个“合作伙伴”。
“那干脆等孟掌柜醒了,让他们给咱们带路,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牛,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去余家寨一趟。”
“好的。”
二牛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骑上马,迅速离开了村子。
约莫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余家寨后,秦明从身上取出了火折子和一个冲天炮,插在地上,点燃了引线。
下一刻,‘冲天炮’飞向了半空,随着一声炮响,天空绽放出了一串火光。
不多时,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出现在了两人的前方。
“秦都头,好久不见,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杨玉莲拉下蒙面的黑布,嘴角勾起,对秦明说道。
“我想问你,昨日是不是你抢劫了泰盛安的商队,还杀了他们的人?”
秦明眉头微皱问道。
“没有,这几日,我们的人一直都在寨中修整,并未踏出寨门一步,年关临近,也该封刀一些时日了。”
“当真?”
“秦都头,我们本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杀人越货的事情做得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杨玉莲脸上闪过一抹不屑,只听他接着说道:“难不成和你们合作的商队,又遇到了上山为匪的流民?”
“可这伙人足有一百多人……”
秦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杨玉莲讲了一遍。
“这么多人么?”杨玉莲闻言显然也是有些意外,随即说道:“我这几日就派人去周边巡视一下,若有发现,必然第一时间禀报。”
“那就多谢了。”
“对了,新县令已经上任了,你这个都头还没去拜访过么?”
杨玉莲问道。
“他若召见,我就去,对了,你们打算和新县令合作么?”
“合作?”
杨玉莲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据我所知,这位肖大人可是个‘素人’,朝中无人,囊中也羞涩。想当初娄知县在时,手下能人辈出,才能稳稳压住场面。现在?”
她眼神锐利起来,“你可知道,城里的郭、钱、孙、李、周五大家,哪家不是蓄养着数百私兵?尤其是郭家和钱家,连重甲都敢藏!他们盯着这条商路,眼珠子都红了多少年了!新县令若是个软脚虾,镇不住这些地头蛇,光凭我杨家寨这两百号兄弟,凭什么继续独霸这条商路?只怕人家早就等着娄长风滚蛋,好扑上来把肉分食干净了!”
“这样啊……”
秦明点点头。
毫无疑问,娄长风的离任,已经彻底改变了原本黑山县各方势力的平衡。
杨玉莲作为昔日娄长风的白手套,在本县各方势力的‘默认’下,独霸商路多年。
但倘若没有当地官府的暗中压制,就凭杨玉莲和她的两百手下,断然不可能是财大气粗,且有大量私兵的五大家族的对手的。
所以如今的杨玉莲也只能暂时封刀归山,静观事态的发展,在做出对策。
“若这新县令不堪大用……”
秦明突然开口,沉声说道:“你我两家联手如何?商路买路钱,五五分成。”
“联手?秦都头好气魄。但……五大家族盘踞黑山多年,根深蒂固,私兵精锐加起来怕有数千之众!我们两家,满打满算也就三百来人……以一敌十?听起来,这胜算可不怎么美妙啊。”
杨玉莲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
虽然她手下有两百精干的手下,且跟随她多年,战斗经验丰富。
但凡事没有绝对,在没有真正硬碰硬的时候,谁都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这五大家族在黑山县已经经营了几代人,自然有着很深的底蕴和实力,甚至远远超出纸面上能看到的东西。
“这样好了,你帮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和我合作的商队是昨日在北边被截杀的,这么多的货物,除非就地掩埋,否则想要运回去的话,是要花些时间的……”
秦明眉头一挑,说道:
“昨日被劫的这批货,数量巨大……”
秦明眼中闪烁着一丝精光,说道:“二十车皮货,三十匹马,还有沉甸甸的现银!这么多东西,除非就地深埋,否则想要悄无声息运走掩藏,绝非易事,必定留下痕迹,也费工夫。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熟悉北边山林的兄弟,向北搜寻老鸦岭以北可疑区域;我带队往南,沿商路和可能的分叉小路探查。重点是找到他们的藏匿点,或者……抓住一两个活口!”
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只要能撬开他们的嘴,我自有办法,把这批货……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明双眼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对他而言,娄长风的离开固然是损失,但何尝不是一次彻底洗牌的机会?
肖青山的孱弱、五大家族的蠢蠢欲动、杨玉莲的骑墙观望……这潭搅浑的水下,正孕育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他秦明,手握精锐民壮团,拥有远超常人的见识和力量,岂会甘心只做棋盘上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失去娄长风这个官面靠山,安稳赚钱的日子或许结束了。
但这场变局,却也给了他一个契机——一个将整个黑山县的棋局彻底打碎,然后按照他的意志,重塑规则的机会!
这一万两银子的劫案,或许就是撬动这盘棋局的第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