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风如同小刀子,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刮过辽东五月依旧荒凉的山林。李逍遥五人身上的装束已经彻底改变:破旧染血的明军鸳鸯战袄外面胡乱裹着翻毛的皮袄或羊皮坎肩,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与尘土,头发凌乱,腰间挎着豁口的腰刀或背着劲弓硬弩,完全是一副在关外挣扎求存、与野兽和鞑子搏命的边军溃兵模样。
只有细看,才能发现老虎那面用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门板”过于厚实沉重,老狼箭囊里几支箭的尾羽颜色过于深暗,鹰眼那双掩在乱发下的眼睛锐利得不似常人。
“坐标确认,西南方向七十里,盛京。”阿狸的声音直接传入李逍遥耳中,同时共享给所有队员。她以全息微缩地图的形式投影在李逍遥的视界里,一个醒目的红点标记着目标城市,几条代表主要道路和巡逻路线的淡黄色虚线在图上延伸。“清军主力大部已随多尔衮入关,盛京留守兵力以两黄旗、两蓝旗部分牛录及汉军旗为主,约一万五千人。皇宫禁卫约八百人,由皇太极亲信统领。多尔衮因其兄阿济格、多铎皆在关内,其睿亲王府邸位于城西,护卫约三百。阿巴泰爵位较低,府邸在城东,守备相对松懈,约百人。”
“柿子先捡软的捏。”李逍遥的声音在寒风中断续传来,带着一股子边军特有的粗粝,“阿巴泰,这个饶余贝勒,就是第一道开胃菜。老狼,鹰眼,活儿交给你们,干净点。”
“明白。”老狼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解下了背上的虚空追猎者。弩身黝黑,在星光下不反一丝光。鹰眼无声地点点头,幽影之瞳目镜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微光,他像融入阴影的幽灵,向前方潜去。
阿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精确的战术指令:“阿巴泰每日辰时(早7点)有出府前往城外镶蓝旗大营巡视的习惯,路线固定。最佳伏击点:城东五里,老龙口驿站废墟。该处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远程锁定,废墟地形复杂利于撤离。距离:约一千二百米。风向:西北偏西,风速二级。重力修正…环境参数已导入。”
李逍遥和老虎留在原地,如同两块沉默的岩石。老虎轻轻抚摸着叹息壁垒冰冷的边缘,感受着那“大地脉动共鸣”带来的沉稳力量。李逍遥则闭上眼,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以最微弱的方式向四周蔓延,感知着风吹草动。四阶超凡带来的恐怖感知力,即使被世界规则压制到极限,其敏锐程度也远超此界任何高手。数里内雪地松鼠的跳跃,枯枝断裂的脆响,甚至远处官道上巡逻清兵马蹄铁磕碰石子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时间在寒冷与等待中流逝。天边泛起一丝灰白。
辰时初刻,盛京东门缓缓打开。一队约五十人的骑兵簇拥着一辆装饰相对朴素的马车驶出城门。为首骑士举着镶蓝边的龙旗,正是阿巴泰的旗号。队伍行进速度不快,带着一股关外勋贵特有的傲慢与警惕。
老龙口驿站,早已在战火中化为断壁残垣。老狼趴在一堵半塌的土墙后,冰冷的雪沫子沾满了他的皮袄。虚空追猎者稳稳地架在残墙上,冰冷的弩身与他几乎融为一体。幽影之瞳目镜提供的数据流与阿狸的战术信息在鹰眼的视野里完美叠加。他透过目镜,清晰地锁定着那辆不断在颠簸道路上接近的马车。
距离:一千一百米…一千米…九百米…
风速:稳定。
目标移动轨迹:匀速直线。
马车颠簸幅度:可预测。
护卫队形:松散,警惕性一般。
目标位置:马车车厢中段偏左。
“目标锁定。老狼,听我倒数。”鹰眼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通过团队精神链接传入老狼脑海。他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呼吸悠长而微弱。
“三…”
马车碾过一块冻硬的土坷垃,车厢微微一震。
“二…”
一名护卫骑兵似乎察觉到什么,疑惑地朝驿站废墟方向张望。
“一!”
“咻——!”
扳机扣下,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老狼的肩膀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后坐力,瞬间被他的体质化解。一支通体黝黑、箭头呈三棱破甲锥的特殊弩矢(b级精钢破甲箭,非魔法)撕裂冰冷的空气,以远超此界强弓硬弩所能想象的初速和稳定性,划出一条致命的直线!
那名张望的护卫只觉眼角黑影一闪,甚至来不及示警。
“噗!”
一声沉闷至极的撕裂声响起。坚固的车厢壁如同纸糊一般被洞穿!弩矢精准地穿透车厢侧壁,狠狠贯入车厢内那个穿着贝勒常服、正闭目养神的壮硕身影——爱新觉罗·阿巴泰的咽喉!
强大的动能带着阿巴泰的脑袋猛地向后撞在车厢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双眼瞬间暴凸,喉咙处只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黑洞,嗬嗬的吸气声被汹涌的血沫彻底堵死。这位戎马半生、饶勇善战的饶余贝勒,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在自己的领地上,被一支来自千米之外的死神之箭,终结了性命。
“敌袭!!!”凄厉的呼哨声和惊惶的喊叫几乎在弩矢命中的下一秒才爆发出来。护卫骑兵们惊惶失措,有的勒马拔刀,有的慌乱地朝驿站废墟方向张望放箭,更多的则涌向马车。
“撤。”鹰眼的声音依旧冰冷,收起目镜,身影向后一缩,消失在断墙之后。
老狼早已背起弩弓,像一头矫健的雪豹,借着废墟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更深的林莽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混乱的鞑子兵和那辆死寂的、不断渗出鲜血的马车。
盛京,这座龙兴之地的都城,就在这个寒冷的清晨,被悄然撕开了一道染血的口子。第一个名字,从死亡名单上被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