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城百里之外,乱石嶙峋的荒原。
洪玄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在一片风化的岩石后停下。
他迅速换上一套新的散修服饰,又面无表情地吞下一枚改变气息的丹药。
回头望去,那座宏伟的天星城,已然化作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墨点。
逃出来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他心中迅速规划着下一步的路线,准备彻底离开这片吞噬人命的是非之地。
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偏远角落,潜心修炼,直到拥有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绝对实力。
然而,就在他这个念头转动的瞬间。
一股毫无征兆的、仿佛来自九天神只俯瞰蝼蚁般的冰冷杀机,瞬间将他死死锁定!
那不是错觉,更不是预感。
而是一种源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碾压,一道无形的枷锁,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法挣脱。
洪玄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几乎凝固。
几乎是同一时间,储物袋中那枚一直安安静静的金乌令,骤然变得滚烫,如同一块刚刚从地心取出的烧红烙铁!
电光石火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断魂原。
金乌遗府。
那场所谓的问道会,那场血腥残忍的献祭,其真正的目标,正是金乌令所指向的无上传承!
有人成功了。
并且,通过那份核心传承,精准地感知到了他这个持有“钥匙”的局外人!
洪玄猛地抬头,瞳孔收缩成针,望向那股杀机传来的方向。
天际线的尽头,一个细小的黑点,正在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急速放大。
完了。
那黑点在视野中拉成一道漆黑的直线。
死亡的气息不是扑面而来,而是从天灵盖直接灌入,瞬间冻结了洪玄的四肢百骸,让他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逃不掉。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也无比绝望。
下一瞬,那道身影已然悬停在洪玄身前百丈的半空。
金与黑两种颜色的气焰在他周身缭绕、冲撞,左眼是吞噬万物的魔光,右眼是焚尽苍穹的金炎。
他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让周遭的空间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他没有开口,只是漠然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洪玄遥遥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洪玄身前的空间却猛然塌陷,一股无形却无可抵御的碾压之力,要将他连同他脚下的岩石,一同挤压成最原始的尘埃。
生死一线。
洪玄体内压抑的真气轰然爆发。
“戮风剑罡!”
青色的剑罡与无形的风刃交织成网,悍不畏死地迎向那塌陷的空间。
然而,剑网在触及碾压之力的瞬间,便如薄纸般被撕得粉碎。
“玄水冰封缚!”
刺骨的寒气凝结成数十条粗大的冰晶锁链,盘旋而上,却在靠近那人身前三尺的范围时,便被逸散出的灼热气息瞬间蒸发,连一息都未能阻挡。
碾压之力,已至眼前。
洪玄牙关紧咬,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猛地从储物袋中抓出那枚滚烫的金乌令。
赌!
丹田内的万化鼎疯狂旋转,一股脑地将所有精纯的真气灌入他的右臂。
青云化海诀的水行真气,大日焚天经的火元之力,在这一刻被他以自毁般的意志,强行拧成一股!
“金焰碎星指!”
一抹璀璨到极致,金中带赤的毁灭光束,自他指尖迸发。
可这一指,目标并非是天空中的圣子。
而是他手中的金乌令!
我死,你也休想得到!
他竟是要在被杀之前,亲手毁掉这枚令牌!
“你敢!”
圣子的声音第一次响起,带着一丝神只被蝼蚁触怒的暴虐。
他终究是不愿这枚“圣物”有丝毫受损。
指尖的碾压之力骤然一变,化作一只由魔气与金炎构成的巨爪,朝着洪玄当头抓下。
那速度,快到洪玄根本无法做出第二个反应。
“噗——!”
巨爪穿身而过。
洪玄的身体如同一只破烂的口袋,被狠狠地砸在地上,鲜血狂喷,半边身子都已化作焦炭与肉泥的混合物。
同为炼气期,实力的差距却宛若天堑。
对方的力量,兼具太阳真火的霸道与天魔之力的诡谲,自己的《青云化海诀》在其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交出令牌,留你全尸。”
圣子的声音传来,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最终审判。
洪玄剧烈地喘息着,肺里全是血腥味,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再来一击,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
他缓缓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滚烫的金乌令。
圣子的双瞳之中,贪婪与渴望一闪而逝。
洪玄将令牌举在胸前,看着他,脸上却露出一个血肉模糊,却无比诡异的笑容。
“我若死了,你也别想得到它。”
他丹田内的万化鼎猛然一震,水火两种真气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被他强行灌入握着令牌的右臂。
经脉在寸寸撕裂,血肉在剥离,但他毫不在意。
“你在找死!”
圣子勃然大怒,他没想到这只蝼蚁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圣物来威胁自己。
他身影一晃,鬼魅般出现在洪玄面前,一只缭绕着黑金火焰的手爪,直取洪玄的右臂。
他要废掉此人,夺回令牌!
然而,洪玄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
那股狂暴到即将失控的真气,在他意志的最后驱动下,尽数涌向掌心的金乌令。
他要用自爆整条手臂经脉的代价,彻底引爆这枚令牌!
“镇。”
一个字,仿佛自太初传来,非言非语,却化作一道横断万古的无上意志,在二人神魂深处轰然奏响。
那足以焚天灭地的黑金手爪,便在距离洪玄手臂三寸之地,被这道意志锁死,凝滞于虚空。
圣子脸上神只般的暴虐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源自灵魂的战栗!
这道意志面前,洪玄体内那足以自毁经脉的狂暴真元,便如怒海遭遇天倾,被瞬间镇压。
他再也无法支撑,身躯一软,单膝跪地,神魂的剧痛让他七窍淌血,狼狈不堪。
变故的源头,是那枚金乌令。
古朴的令牌之上,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金色神焰轰然燃起,于虚空中勾勒出一尊三足神鸟的图腾。
图腾流转,光影拉伸,最终化作一尊踏着烈日、肩扛苍穹的巍峨法相。
其眸光仅仅是垂落,便已是俯瞰万古,睥睨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