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轰然关闭的瞬间,黑暗像潮水般将我们淹没。我握着软剑的手心里全是汗,剑尖不小心磕在石壁上,发出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楚汐的呼吸声就在耳畔,混着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突然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后厨看到的杀鱼场景 —— 鱼在案板上拼命挣扎,溅起的血水也是这样腥得刺鼻。
“别慌。” 楚汐的声音倒是镇定,紧接着我就听见她摸索火折子的响动。火星亮起的刹那,我看见她脸色比之前更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火光照亮她身后的墙壁,那些新鲜的血手印还在往下渗血,指尖的形状张牙舞爪,像是有人临死前拼命抓挠留下的。
我强压下心里的翻腾,盯着她腰间晃动的银蛊虫耳坠:“现在怎么办?这密道我们出不去,父亲...” 话没说完就被她抬手打断。楚汐用火折子凑近墙壁上的血手印,突然用银针挑下一块黏在指甲缝里的皮肉,放在鼻下轻嗅:“人还没走远,伤口带着玄冰令主的寒毒气息。” 她把银针递给我,针尖已经结了层白霜。
我心里 “咯噔” 一下,藏在袖中的手又狠狠掐了把大腿。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我摸到暗室角落的机关,按动凸起的青砖。“吱呀” 一声,墙面裂开道缝,透出微弱的烛光 —— 这是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备用通道。
楚汐挑眉看我:“苏相府的机关,比传闻中还多。” 她话音未落就闪身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父亲书房的紫檀书架就在眼前。我直奔书架第三层,抽出那本《齐民要术》,暗格应声而开。
密档用牛皮纸层层包裹,摸起来还有些发烫,像是刚被人翻阅过。我展开泛黄的纸张,西域进贡的记录上,李长庚的名字在 “验收人” 一栏刺得人眼疼。楚汐凑过来,她发间的枯叶落在纸上,和上面记载的 “千年寒玉” 字样叠在一起。“果然如此。” 她冷笑一声,银蛊虫耳坠跟着晃了晃,“上个月青阳城突然出现的西域商队,也和李长庚有关。”
我翻开另一本密档,户部贪腐案的卷宗里夹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列着十几家药商的名字。手指划过 “青阳城回春堂” 时,楚汐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食指内侧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纸上晕开一片暗红:“这个回春堂,三天前我亲眼看见神秘医师在那儿取货。”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呱呱” 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我下意识看向窗外,月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无数只鬼手在晃动。楚汐已经把密档摊在桌上,用银针在上面划出几道线:“李长庚负责搞到寒玉,青阳城药商收集炼蛊材料,神秘医师负责炼蛊... 玄冰令主这盘棋,下得够大。”
我转动发烫的翡翠扳指,突然想起今早李长庚看我的眼神 —— 那假笑背后,分明藏着刀子。抓起笔在纸上写下 “玄冰令主” 四个字,笔尖把纸都戳破了:“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皇上的寿宴还有半个月,祭天仪式更是三个月后...”
“因为千年寒玉等不了。” 楚汐打断我,她从怀里掏出块碎玉,上面结着层薄薄的冰:“这是我在废弃医馆找到的,寒玉一旦离开极寒之地,七天内不用蛊虫镇压,就会化为齑粉。” 她把碎玉放在我手心里,凉意瞬间顺着手臂窜上脊背,“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
我猛地站起身,藏青裙摆扫过桌角,差点把密档掀翻。父亲此刻还在宫里,而玄冰令主的人随时可能动手。“我们得阻止他们炼蛊。” 我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可光凭我们两个...”
“别忘了,你是苏相之女。” 楚汐突然凑近,她丹凤眼里映着火光,像是两簇跳动的鬼火,“苏府暗卫、朝堂人脉,还有...” 她顿了顿,伸手点了点桌上的密档,“这些足以扳倒李长庚的证据。”
我咬了咬下唇,尝到铁锈味。八岁那年,父亲教我下棋时说过:“下棋要看三步之外。” 可现在这盘棋,对手的后手实在太多。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楚汐瞬间扣住银针,我也按住腰间令牌,后槽牙咬得发酸 ——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果然追来了。
“从密道走。” 我把密档塞进衣襟,翡翠扳指硌得胸口生疼,“我知道另一条通往城郊的路。” 楚汐却摇头,她掀开披风,露出腰间密密麻麻的竹筒:“来不及了,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其他出口肯定也布了人。” 她倒出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筹码。”
我盯着那只蛊虫,它扭动的样子让我想起青阳城密报里那些从尸体里钻出来的蛊虫。咽了咽口水,我摸出父亲给的玄铁令牌:“你打算怎么做?” 楚汐突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却比哭还吓人:“以蛊对蛊,以毒攻毒。不过在此之前...” 她话音未落,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玄色衣角带着寒气扑面而来。
“苏姑娘,让在下好找啊。” 熟悉的沙哑男声响起,寒玉匕首的蓝光已经抵住我的咽喉。寒玉匕首贴着我咽喉的瞬间,楚汐腰间的赤蛊突然发出 “嘶嘶” 声响。楚汐手腕微动,藏在袖中的银针 “嗖” 地射向窗边阴影处,只听 “叮” 的一声,银针撞上金属,溅起一串火星。
“动手!” 我握紧玄铁令牌砸向身后人手腕,趁着他吃痛松手的间隙,拽着楚汐滚向书架后的暗门。密道里霉味刺鼻,我却顾不上呛人的气味,拼命往前跑。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汐突然扯住我:“分头走!你去诗会找李长庚女儿,我盯着药市。”
不等我反驳,她已经消失在岔道尽头。我攥紧裙摆,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三日后的诗会是李长庚为女儿办的生辰宴,本是我接近李家的绝佳机会,可现在... 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密档,我咬咬牙,往城郊废弃的马厩跑去 —— 那里藏着我备用的女装。
换上月白色襦裙时,铜镜里映出我泛青的眼底。胭脂扑在脸上,却盖不住嘴角的淤青 —— 那是方才混战中被暗卫的刀柄磕的。我对着镜子扯出个笑容,这抹笑比哭还难看,倒真像极了那些在深宅大院里虚与委蛇的贵女。
诗会设在李府后花园,湖面上漂浮着数百盏莲花灯,把水面映得通红。我端着茶盏,听着周围贵女们讨论新出的胭脂水粉,眼睛却死死盯着坐在凉亭里的李明珠。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襦裙,腕间戴着的翡翠镯子成色极好,倒是和我袖口的扳指有几分相似。
“李小姐这镯子,倒是少见的冰种。” 我笑着凑过去,故意让袖口的翡翠扳指晃了晃。李明珠抬眼打量我,丹凤眼眯成一条缝,活脱脱就是李长庚的翻版:“苏姑娘好眼力,这是父亲上月从西域商人那儿淘来的。” 她话音未落,我心里 “咯噔” 一下 —— 西域商人,又是西域。
我抿了口茶,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听说西域商人带来不少稀罕玩意儿,不知李大人可有收到什么特别的?” 李明珠突然笑了,这笑声让我想起密道里那些血手印,无端生出几分寒意:“苏姑娘对我父亲的事,似乎格外上心?”
凉亭外突然传来惊呼声,几个丫鬟围着一团黑影尖叫。我瞥见那黑影泛着金属冷光,和那日密道里杀手的兵器如出一辙。李明珠脸色骤变,起身时翡翠镯子 “哐当” 摔在地上,碎成两半:“今日乏了,苏姑娘请自便。” 说罢带着侍女匆匆离开,留下我盯着满地玉碎发怔。
与此同时,楚汐正猫着腰躲在药市角落。她裹着件灰扑扑的斗篷,右耳垂的银蛊虫耳坠被塞进衣领。“十两银子买三尾雪蚕?” 她听见不远处的吆喝声,瞳孔猛地收缩 —— 雪蚕是炼制噬心蛊的主材料,寻常药铺根本不会售卖。
跟踪那名药贩子到城西破庙时,月亮已经爬上中天。楚汐刚摸到庙门,脖颈后突然泛起寒意。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她就地一滚,耳坠上的银蛊虫擦着她脸颊飞过,在地上砸出个小坑。暗处传来阵阵冷笑,七八个蒙脸人举着弯刀围了上来,刀刃上泛着和寒玉匕首一样的蓝光。
“玄冰令主的人?” 楚汐扯掉斗篷,腰间竹筒里的蛊虫躁动不安。为首的杀手甩出链子刀,铁链划破空气的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楚姑娘,拿命来换你偷的那块寒玉碎!” 楚汐咬破舌尖,将一口血水喷在蛊虫上,那些蛊虫瞬间变得赤红如血,“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混战中,楚汐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溅在青砖上。她摸出枚烟雾弹扔在地上,趁着杀手们咳嗽的间隙,翻身跃上墙头。可还没等她站稳,后心突然传来剧痛 —— 有人用淬了寒毒的暗器射中了她。从墙头摔下的瞬间,她恍惚听见杀手说:“玄冰令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在回府的马车上接到消息时,浑身的冷汗把襦裙都浸透了。车夫说楚姑娘被扔在护城河边上,浑身是血却还攥着半块带冰碴的碎玉。摸出怀中密档,李长庚的名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诗会的试探失败,楚汐又遭了埋伏,这盘棋,远比我们想得更凶险。
深夜的苏府静得可怕,我站在楚汐房门前,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推门进去,就看见她苍白的脸浸在冷汗里,手臂上的伤口结着诡异的蓝冰。“别碰...” 她虚弱地阻止我去碰药瓶,“是玄冰寒毒,得用赤蛊以毒攻毒...” 话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我握着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和诗会那晚一模一样。看着她腰间晃动的银蛊虫耳坠,我突然意识到,玄冰令主的人恐怕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而此刻昏迷的楚汐,还有藏在暗处的李长庚,他们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局中局,我又该如何破局,才能救出父亲,粉碎玄冰令主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