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烟跟长了腿的恶鬼似的,缠着脚踝往身上爬。我喘着粗气,听着林婉清就在身边急促的呼吸声。七皇子萧御张狂地笑着,腰间玉佩跟着晃悠,那半块玉珏的纹路,像道疤似的,死死烙在我眼底。楚汐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青灰色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急声道:“东南角烛台,是机关枢纽!”
她这话就像把钥匙,“咔嗒” 一下,打开了我乱糟糟的脑子。药庐里画着机关图的羊皮卷、七皇子密室藏着的香料配方,一下子全涌进脑海 —— 原来他早就在这儿布好了天罗地网。我握紧沈砚之扔过来的长剑,剑身冰凉,扎得掌心的血痕更疼了。林婉清突然把软剑一横,挡在我面前:“苏瑶,带着云娘走!我们断后!”
“少废话!” 我反手扣住她手腕,指甲差点掐进她伤口里,“要死,也得先拖着这狗东西陪葬!” 话刚落音,楚汐的银针 “嗖” 地飞出去了。十二枚淬毒银针混着特制香料,精准地钉进东南角烛台。眨眼间,烛火 “轰” 地窜起来,变成诡异的青紫色,刺鼻的烟雾一下子弥漫开来,熏得人睁不开眼。
“不好!是迷魂香!” 七皇子怒吼着,声音穿透烟雾。我瞅准时机,朝着林婉清的方向扑过去,结果 “砰” 地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胸膛。李长庚的折扇抵住我咽喉,扇面上金粉画的山水图早沾满了血污,他 sneered 道:“苏姑娘,还是太嫩了点。” 说着,袖口 “唰” 地甩出铁链,缠住我脚踝猛地一拽。
千钧一发之际,沈砚之的剑劈开烟雾杀了过来。寒光闪过,李长庚的衣袖被削掉半截,他踉跄着往后退,还不忘甩出暗器。我一个翻身躲开透骨钉,余光瞥见楚汐正和幽冥阁护法打得难解难分。她的银针雨点般洒出去,可对方身上缠着的金色丝线,把毒针全弹开了。
“沈砚之!剑!” 我大喊一声。沈砚之立马明白,长剑脱手扔给我。我凌空抓住剑柄,借着旋转的劲儿,劈开围上来的黑衣人。刀刃划破我的衣袖,手臂上顿时多了道血痕,火辣辣的疼反而让我更清醒。林婉清的软剑突然从旁边杀出来,缠住七皇子的手腕,给我创造了进攻机会。
“去死!” 我把全身真气都灌注到剑里,朝着七皇子咽喉刺过去。可剑尖刚要碰到他皮肉,他袖子里飞出的金色丝线,跟灵蛇似的缠住剑身。七皇子狞笑一声,猛地一拽,我顿时失去平衡,朝着他怀里栽去。慌乱中,我瞥见林婉清那张苍白的脸 —— 她正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不停地往下滴。
“林婉清!” 我怒吼一声,震得梁上积灰直往下掉。七皇子趁机甩出暗器,淬毒的银针擦着我耳边飞过,有一枚狠狠扎进我肩头。剧痛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全身,我踉跄着单膝跪地,手中长剑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七皇子慢悠悠地走过来,靴底碾碎地上的毒烟,月光照亮他眼底扭曲的得意:“苏姑娘,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他的剑尖挑起我的下颌,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母亲咽气时的手。六岁那年的中秋夜突然在脑海里浮现,母亲抱着我坐在花园里,指着月亮轻声说:“阿瑶,你锁骨处的胎记,是仙女给的印记……” 我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暗红色的胎记 —— 和七皇子颈侧的印记,一模一样。
整个场子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吊根针都能听见。楚汐手里的银针 “叮” 地掉在地上,沈砚之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就连七皇子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李长庚突然大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声音里满是恐惧,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
七皇子的剑尖开始发抖,抵在我皮肤上的劲儿也没了:“你…… 你母亲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凄厉的笑声打断。我猛地抓住他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里:“没错,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你,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算计着毁掉我们苏家!”
记忆碎片在剧痛中一块块拼凑起来。父亲书房被篡改的卷宗、母亲临死前藏在玉珏里的血书、药庐密道发现的皇家账本…… 原来母亲不是死于后宫争斗,而是因为发现了七皇子和我爹勾结的秘密,才被他们害了命。
“不可能!你胡说!” 七皇子突然发疯,袖子里的金色丝线全飞了出来,像蛛网一样朝我扑过来。沈砚之怒吼着挥剑斩断丝线,却被李长庚偷袭,肩头立刻绽开一朵血花。林婉清挣脱黑衣人的控制,软剑直刺七皇子后心,却被他反手一掌拍飞,重重撞在石柱上。
“都给我去死!” 七皇子彻底失控了,周身腾起黑色雾气,额间的曼陀罗图腾疯狂跳动。我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捡起地上的双剑。楚汐突然塞给我一个琉璃瓶,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紫光:“这是用噬心蛊幼虫炼的毒药,只要……”
她话没说完,机关启动的轰鸣声就响起来了。整座寺庙剧烈摇晃,房梁 “咔嚓咔嚓” 往下掉。七皇子趁机扔出烟雾弹,刺鼻的硫磺味一下子灌满鼻腔。我挥舞双剑劈开烟雾,却发现七皇子和李长庚已经没影了。沈砚之冲过来扶住我,他的玄色官服早被血浸透了:“苏瑶,你怎么样?”
我盯着七皇子消失的方向,握紧手中的琉璃瓶。瓶子里的毒药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好像在勾着什么。林婉清挣扎着爬起来,用软剑撑着地面:“不能让他们跑了!” 楚汐擦掉嘴角的血,青灰色的眼睛里燃起复仇的火:“他跑不掉,噬心蛊一旦失控,他活不过今晚。”
寺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火光冲天而起。我望着京城方向翻涌的乌云,想起母亲最后的遗言。玉珏的碎片在怀里烫得厉害,和七皇子腰间的半块好像在呼应。这场绝地反击,虽然把我们折腾得伤痕累累,但真相的一角已经被撕开了。我苏瑶,不管前面还有多少阴谋等着,都绝不会停下 —— 有些债,就得用血来还!
金銮殿的蟠龙柱立在那儿,晨光一照,龙纹都染成了血色。我攥着母亲留下的半块玉珏,手指摩挲着内侧刻的生辰八字,冰凉的触感让掌心的旧伤又隐隐作痛。台阶下,七皇子萧御披头散发地跪在青砖上,往日那身矜贵的月白锦袍沾满了泥污,只有颈侧的胎记还泛着诡异的红,和我锁骨处的印记遥遥相对。
“陛下!苏瑶这是血口喷人!” 皇后的凤冠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她跌跌撞撞地扑到皇帝面前,珠翠碰撞的声音都变了调,“当年苏夫人是自己失足落水,和臣妾没关系!” 我冷笑一声,展开怀里泛黄的血书,暗红的字迹在宣纸上弯弯曲曲,像蛇一样:“皇后娘娘怕是忘了,母亲临终前用簪子在凶手手腕划的伤口,和您现在戴的玉镯,刚好能对上。”
殿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我抬眼望去,楚汐站在文官队伍里,青灰色的眼睛映着血书;林婉清攥着软剑的手微微发抖,指缝间还渗着没好的伤口;沈砚之腰间的玉佩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我。我突然想起那晚在废弃寺庙,他背着昏迷的我杀出重围,温热的血顺着玄色官服滴在我手背上。
“搜宫!” 皇帝一声怒吼,震得梁间的燕雀都惊飞了。皇后瘫倒在地上,凤冠滚到一边,露出鬓角新长出来的白发。七皇子突然疯狂大笑,笑声里带着噬心蛊发作的气音:“好!好!不愧是苏家的种!可你以为扳倒我们,就能高枕无忧?父亲,您难道忘了……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 话没说完,就被侍卫拖出殿外。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甲掐进掌心。药庐的通敌名单、父亲书房被改的卷宗、母亲藏在玉珏里的血书…… 所有谜团终于拼在了一起。原来当年皇后为了让七皇子当上太子,和我爹勾结,陷害了李家,而发现真相的母亲,就成了他们要除掉的人。
“苏瑶听封!” 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跪下行礼时,瞥见父亲站在宰辅的位置上,白发比三天前更显苍白了。宣旨声中,“特赐巾帼侯位,掌监察百官之权” 这几个字砸在我耳朵里,却远没有父亲转身时那复杂的眼神来得扎心。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教我读《战国策》的场景,现在却像刀子一样,在我心上剜出伤口。
三天后,林婉清的 “明镜讼馆” 在朱雀大街开张了。我去的时候,她站在匾额下面,正给百姓分发状纸,素色的襦裙上沾满了墨渍,却笑得比什么时候都开心:“苏瑶,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女人,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云娘捧着刚写好的告示从里面跑出来,发间的茉莉簪子跟着晃悠,一下子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婉清时,她带着一身市井气闯进我世界的模样。
楚汐离开京城那天,塞给我一个琉璃瓶。瓶子里紫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流转,泛着噬心蛊特有的幽光:“这是解药。” 她顿了顿,青灰色的眼睛里难得有了点温度,“沈砚之的伤,得用南疆雪参。”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在停尸房第一次见她时,她那张苍白的脸和永远冷冰冰的银针,原来再冷的人,也会为同伴留点暖意。
至于沈砚之,他还是天天穿着玄色官服进出大理寺,不过腰间多了个绣着螭纹的荷包 —— 那是林婉清硬逼着我绣的。有一天,他把一摞卷宗放进我马车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关于令堂的旧案,还有些线索……” 我翻开泛黄的纸页,看着他密密麻麻的批注,又想起寺庙坍塌时,他用身体护住我的那一刻。
夜幕降临,我站在苏府老宅的废墟前。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早灭了,只剩下焦黑的梁柱还立在那儿。风掠过断壁残垣,恍惚间又听见母亲的声音:“阿瑶,要做自己的光。” 我握紧手中的玉珏,和七皇子那半块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月光下,完整的玉珏映出两道影子,一个是小时候躲在母亲裙摆后的我,另一个,是现在站在权力旋涡里的巾帼侯。
“小姐。” 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老爷他……” 我转身望去,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他苍老的剪影,好像在烧什么东西。火光照亮窗棂,和二十年前的大火重叠在一起。有些真相,或许永远没法完全弄清楚,但那又怎样?我摩挲着腰间新赐的金牌,“监察百官” 四个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飞了一群寒鸦。我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楚汐临走时说的话:“幽冥阁的势力,远比我们看到的庞大。” 风卷起我的衣摆,送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药味 —— 那是噬魂散的味道。看来这场争斗从来没真正结束,而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下一场风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