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跟不要钱似的砸在青瓦上,那声响震得我耳朵生疼。我死死抠着赵府书房的雕花门框,掌心被木刺扎出的血痕混着雨水往下淌,却半点没觉着疼。眼前这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双目圆睁,灰白瞳孔里还倒映着破碎的宫灯,那模样,活脱脱和三年前我亲眼看着咽气的母亲一个样,连指甲缝里嵌着东西的架势都像 —— 只不过母亲指甲缝里是半块玉佩,而这赵员外…… 我盯着他青紫的指尖,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姑娘,尸身不能乱动。” 大理寺衙役那破锣嗓子突然在身后炸响,惊得我浑身一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快戳到赵员外的脖颈了。我慌忙往后退了半步,腰间装着残片的牛皮袋硌得肋骨生疼 —— 那是方才在墙角捡到的半块玉佩,阴刻的缠枝莲纹,和我一直藏着的母亲遗物上的纹路,简直一模一样。
“轰隆!” 一声惊雷劈开雨幕,有人撩开早就被浇透的竹帘跨进门槛。来人穿着月白长衫,衣裳上大片水痕洇得皱巴巴的,可腰间那枚玉坠却在雷光里泛着冷光。我扫了眼她鬓边斜插的鎏金步摇,心里暗自嘀咕:这不是权相府那位比男人还精明的千金苏瑶还能是谁?就听她折扇 “唰” 地轻点地面的水渍,挑眉看向正在验尸的沈砚之,嘴角挂着三分讥笑:“大理寺少卿亲自出马验尸?看来这赵员外的死,可不简单呐。”
沈砚之握着狼毫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墨汁在卷宗上晕开个大墨团。我瞥见他藏在袖中的剑柄泛着微光,心里明白,这位大理寺少卿,对突然冒出来的苏瑶,戒心可不小。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瓷瓶轻轻碰撞的声响,那个从进屋就蒙着黑纱的女仵作楚汐,不知啥时候已经蹲在尸体旁边了。她用银镊子夹起死者的指甲,借着烛光,我眼尖,分明看见指甲碎屑里混着若有若无的紫色粉末。
“七窍流血,指甲青紫,确实是中毒的症状。” 楚汐开口了,那声音冷冰冰的,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针,听得我后颈直冒凉气。她突然转头看向我,虽然隔着黑纱,可我仍感觉有两道目光像针尖似的扎在后背上,“这位姑娘方才碰过尸体?”
我下意识攥紧腰间的残片,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三年前母亲暴毙,京兆尹轻飘飘一句 “急症” 就结了案。那时候我才十二岁,攥着母亲染血的残片,在雨里跪了整整一夜,连进衙门递状纸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这相似的死状,还有突然出现的玉佩,我要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那我就不是林婉清!
“只是…… 觉得这玉佩眼熟。” 我摸出牛皮袋里的残片,手心里全是汗。两瓣玉在烛光下严丝合缝,可刚拼到一起,诡异的紫光 “腾” 地就冒了出来。沈砚之 “噌” 地站起身,佩剑出鞘半寸;苏瑶的折扇 “啪” 地合上,震得案头的朱砂砚溅出几滴红得瘆人的墨汁,看着就像血珠。
“这纹路……” 楚汐突然凑到我跟前,银镊子差点戳到我鼻尖,“可是前朝秘府贡品缠枝莲纹?据说当年掌印太监私铸了十二枚,其中九枚随先帝陪葬,剩下三枚……” 她话还没说完,窗外 “咔嚓” 一声,瓦片碎了。
我想都没想,本能地甩出袖中软鞭,缠住了破窗而入的黑衣人脚踝。那人手里淬毒的匕首擦着我耳际飞过去,带起的劲风直接掀落了我鬓边的木簪。再看沈砚之,剑已经抵住了黑衣人的咽喉,可下一秒,他脸色 “唰” 地就变了 —— 那黑衣人腰间的暗纹,赫然是幽冥阁的蛇形刺青!
“放开他!” 苏瑶的折扇重重敲在案几上,震得墨迹未干的卷宗 “哗啦哗啦” 直响。她盯着黑衣人冷笑,那眼神,像是要看穿对方的骨头,“敢在大理寺眼皮子底下灭口,某些人的胆子,倒是不小啊。” 我留意到,她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那动作,和我记忆里父亲算计政敌时翻看奏折的模样,像极了。
可那黑衣人也是个狠角色,突然就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沈砚之反应够快,挥剑挑飞他下颌,可紫色的血沫还是喷溅在了赵元海的遗容上。楚汐动作麻利地掏出瓷瓶收集毒血,黑纱下传来她急促的吸气声:“果然是幽冥散,这毒十年前就该绝迹了……”
雨越下越大,衙役们举着忽明忽暗的灯笼,在庭院里慌慌张张地来回奔走。我盯着拼合好的玉佩,母亲临终前含混不清的呓语突然在耳边响起:“找…… 账本……” 难道这赵元海的死,真和当年害得林家灭门的案子有关系?
“林姑娘对玉器很有研究?” 苏瑶不知啥时候凑到了我身边,她兰花指捏起玉佩,我闻到她袖口淡淡的龙涎香,这味道,和记忆里父亲上朝时身上的气息,竟然惊人地相似。“这缠枝莲纹,倒像是我爹书房里那幅古画的纹样。” 她说这话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里藏着我读不懂的东西。
沈砚之黑着脸,把染毒的卷宗锁进檀木匣,剑指上还沾着黑衣人的血,语气冷冰冰地质问:“苏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是奉了相爷之命,还是……” 他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扒着窗棂往外一看,好家伙,三骑快马冲破雨幕飞驰而来,为首那人腰悬金牌,竟然是宫里的御前侍卫!
“奉陛下口谕,赵元海一案移交刑部!” 侍卫长那嗓门,穿透雨幕直直砸进耳朵里。再看沈砚之,攥着卷宗的手青筋都暴起来了。我偷偷瞥了眼苏瑶,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甜得发腻,却让我后脊背发凉,就像淬了毒的蜜糖。楚汐默默收起验尸工具,黑纱下的目光扫过玉佩,突然压低声音:“林姑娘,子时三刻,城西乱葬岗见。”
雷声轰隆隆地响着,我握紧玉佩。母亲留下的残片好不容易凑齐了,可谁能想到,竟然牵出了这么大的谜团。幽冥阁、前朝秘宝、朝堂争斗…… 我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张大网里,而这张网,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当第一滴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时,我忽然想起父亲被流放前夜,偷偷塞给我的那封密信 ——“若有一日见缠枝莲,切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子时的梆子声 “当啷” 一响,惊飞了栖在乱葬岗的乌鸦。我踩着腐叶,拨开荒草往前走,心里直发毛。远远地,就看见楚汐的黑纱在月光下飘来飘去,跟个幽灵似的。她往地上扔过来一个油纸包,我打开一看,是半块烧焦的账本残页,上面 “赵元海”“幽冥阁”“兵器” 几个字还能勉强辨认出来。
“赵元海表面是富商,实则是朝堂某些人的白手套。” 楚汐的声音混着风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这账本是我在他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可惜……” 她突然不说话了,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反手抽出软鞭,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沈砚之提着灯笼从树后转了出来,腰间还别着本该移交刑部的卷宗。
“苏瑶方才入宫面圣,出来时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沈砚之把卷宗 “啪” 地扔在地上,雨水瞬间就把 “结案” 两个字淋湿了,“而我在赵府地窖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掌心,是枚鎏金腰牌,纹样和我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可背面刻着的 “玄” 字,让楚汐猛地往后退了半步。
“玄字令?幽冥阁右使的信物!” 楚汐的声音都哆嗦了,“当年我师父就是因为这枚令牌……” 她突然捂住嘴,黑纱下的肩膀剧烈起伏。我盯着腰牌上暗红的锈迹,怎么看都觉得那颜色像干涸的血迹。
远处又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沈砚之捡起卷宗,用剑指在地上划出半朵莲纹:“明日巳时,城郊破庙。” 他转身时,灯笼的光掠过他后颈,我眼尖,看到那里有道新鲜的抓痕,那形状、宽度,和赵元海尸身指甲的尺寸,分毫不差!
不知啥时候,雨停了。月光洒在乱葬岗的坟头上,白惨惨的,看着瘆得慌。我握紧玉佩和账本残页,母亲梳妆匣底层密信上 “小心身边人” 那几个字,在脑海里疯狂放大。这场暴雨夜掀起的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而我,已经被卷进了这摊深不见底的浑水里,前路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呢?
晨光好不容易刺破薄雾,我却蹲在赵府后门的排水沟旁,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搏斗留下的血痂。不远处,卖糖糕的小贩正和门房扯着嗓子吵架,蒸腾的热气里,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墙角那个缩头缩脑的小厮 —— 他藏青色的裤管上沾着暗红的泥渍,那颜色、那位置,和昨夜黑衣人鞋底的痕迹,简直一模一样!
“小哥,这糖糕怎么卖?” 我晃了晃手中的铜板,故意撞向小厮肩头。他被我撞得踉跄着后退半步,怀里的账本不小心露出一角,封皮上 “元记商行” 四个字,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赵元海的商号明明叫 “海昌”,这突然冒出来的账本,又是从哪来的?
“五文钱三个!” 小贩嗓门大得能震破天,可当他瞥见小厮递过来的眼神,立马就闭上了嘴。我掏出碎银拍在他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包十个,给这位小哥也来一份。” 那小厮慌忙摆手,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冷汗顺着刀疤滑进衣领 —— 好家伙,那道疤,和母亲遇害当晚,我在凶手脖颈瞥见的狰狞伤口,像极了!
“谢、谢姑娘……” 他攥着糖糕的手一个劲儿地发抖,油纸包上很快就洇出深色的水痕。我装作不经意地翻看账本,扉页上 “玄” 字令的暗纹一入眼,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昨夜沈砚之掌心的鎏金腰牌、楚汐颤抖的声音,还有母亲密信里反复提到的 “幽冥阁”,此刻像一团乱麻,在我脑子里搅来搅去。
“林姑娘好雅兴。” 檀香混着龙涎香猛地飘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苏瑶的折扇已经挑开了我攥着账本的手腕。她今日换了身月白纱衣,可腰间的玉坠却换成了枚蛇形银饰,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在赵府后门偷鸡摸狗,传出去可坏了女讼师的名声。”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戏谑。
我反手扣住她脉门,却摸到她袖中硬物的棱角 —— 那形状,分明是沈砚之昨夜锁卷宗的檀木匣!苏瑶笑得眼波流转,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圈,语气慢悠悠的:“沈少卿说你是聪明人,看来不假。不过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可不好。”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耳畔,“城西醉仙楼二楼雅间,申时三刻,有人想见你。”
巷子深处传来铜锣声,我猛地回头,再转过来时,苏瑶早就没了踪影。那个小厮怀里的账本也不翼而飞,排水沟里漂着半块咬过的糖糕,暗红的污渍在水里晕开,看着像极了凝固的血。这苏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小厮又和幽冥阁有什么关系?一个个问号在我脑子里打转,让我越发觉得,这背后的水,深着呢!
大理寺停尸房里,浓重的药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楚汐正拿着银镊子,夹着死者的指甲,在油灯下翻来覆去地查看。我掀开白布,赵元海青紫的唇色比昨夜更深了,嘴角残留的紫色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我攥紧腰间的残片,冰凉的玉石贴着皮肤,却烫得我心慌:“真是幽冥散?”
“十有八九。” 楚汐突然扯下黑纱,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疤痕。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可等看清她耳后那颗朱砂痣,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 那模样,和母亲梳妆匣底画像上,奶娘颈后的印记,简直一模一样!
“这毒需要西域冰蚕做药引,十年前就被朝廷禁了。” 楚汐把毒血倒进瓷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师父玄机子…… 就是因为私藏药方,被幽冥阁灭了满门。”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眼神里满是急切,“你母亲是不是姓云?二十年前,是不是有个带着朱砂痣的奶娘?”
停尸房外传来脚步声,楚汐猛地松开手,黑纱重新遮住了面容。沈砚之提着食盒跨进门,腰间佩剑缠着新换的剑穗,可当他瞥见我手中的残片,脸色 “唰” 地就变了:“林姑娘对断案如此上心,不如帮我看看这个。” 他掏出一块烧焦的布料,边缘的缠枝莲纹,和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我正要伸手去接,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沈砚之反应迅速,瞬间拔剑追了出去。我抓起布料就跟了上去,却只看见巷尾两个黑衣人正朝着苏瑶府的方向狂奔。布料上残留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风里打着转,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这龙涎香、这缠枝莲纹,还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黑衣人,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申时三刻,醉仙楼二楼雅间。苏瑶倚着雕花窗棂,面前摆着半凉的龙井虾仁。她夹起一块虾仁递到我嘴边,眼神里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玩味:“李侍郎想见你。”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屏风突然转出个人影,竟是礼部侍郎李长庚。他的蟒袍扫过满地碎瓷,腰间玉带扣上的蛇形暗纹,让我瞳孔猛地一缩。
“林姑娘对赵元海的死很感兴趣?” 李长庚的声音嘶嘶的,像毒蛇吐信。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我手上的旧伤,“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女讼师,能搅动这趟浑水?” 说着,他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刀尖抵住我喉间,“交出玉佩和账本,我饶你不死。”
我反手甩出软鞭缠住他手腕,可等看清他后颈的胎记,整个人都僵住了 —— 那枚朱砂痣,和楚汐的简直一模一样!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瑶的折扇突然敲在李长庚手背,“啪” 的一声脆响,惊飞了窗外的寒鸦:“侍郎大人何必动怒?” 她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残片,在烛火下慢慢转动,“这玉佩,恐怕比我们想得更复杂。”
窗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我冲到窗边一看,竟是楚汐正和三名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她的银针泛着紫光,可在看到李长庚的瞬间,动作明显凝滞了一下。黑衣人趁机甩出淬毒暗器,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出软鞭,缠住楚汐的腰肢,把她拽进了屋内。
李长庚的匕首擦着我耳畔飞过,“嗡” 的一声钉入木柱。苏瑶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冰凉的指尖传来诡异的温度:“想知道你母亲的真正死因?” 她凑近我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子时,城郊破庙,带上玉佩。” 母亲的死因、楚汐和李长庚的关系、苏瑶打的什么主意…… 越来越多的谜团,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一趟破庙之约,到底是真相的入口,还是更深的陷阱?
夜色渐渐浓了,我蹲在沈砚之的书房窗下,大气都不敢出。屋内烛火摇摇晃晃,他正对着案头的鎏金腰牌发呆,剑穗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大人,苏姑娘求见。” 门外传来衙役的通报声,我心里一慌,慌忙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枯枝,“咔嚓” 一声,暴露了行踪。
沈砚之猛地拉开窗,剑光瞬间抵住我的咽喉。月光落在他后颈的抓痕上,我突然想起赵元海僵直的手指 —— 那抓痕的间距,竟与死者指甲完全吻合。沈砚之剑尖微微颤动,映着月光的剑身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质问。
“林姑娘深夜窥探,是想找这个?” 他从袖中掏出半块烧焦的账本,上面 “云氏灭门” 四个字刺得我眼眶发烫。三年来,我无数次梦到母亲七窍流血的模样,如今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更鼓声由远及近,我攥着账本残页的手在发抖。沈砚之的剑尖突然偏开三寸,指向墙角阴影:“既然来了,就都进来吧。” 我心里一惊,转头望去,楚汐的黑纱从墙头飘落,苏瑶摇着折扇踱出竹林,三人围在石桌旁,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幽冥阁的蛇形图腾。
“明日巳时,城郊破庙。” 沈砚之将鎏金腰牌拍在桌上,暗纹在月光下流转,“赵元海的死,云氏灭门案,还有幽冥阁的阴谋……” 他看向我腰间残片,眼神里带着我读不懂的复杂,“该做个了结了。”
我摸着怀中母亲的密信,“小心身边人” 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楚汐耳后的朱砂痣、李长庚的胎记、沈砚之诡异的抓痕,还有苏瑶莫测的笑容,像张巨大的网将我困在中央。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栖在屋檐的乌鸦,我望着破庙方向腾起的黑烟,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最后的话:“真相,永远藏在最黑暗的地方。”
回到住处,我将拼合的玉佩、账本残页,还有母亲的密信,一股脑摊在桌上。玉佩泛着幽幽紫光,和账本上 “幽冥阁” 三个字交相呼应,看得我头皮发麻。我下意识摸向颈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二日,我早早往城郊破庙赶。路上的风凉飕飕的,卷起路边的枯叶,打着旋儿往我脸上扑。远远望见破庙时,只见沈砚之站在庙门口,腰间佩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剑穗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凝成暗红色的痂。
“你总算来了。” 他朝我点点头,眼神却警惕地扫向四周,“方才我在庙里转了一圈,有人来过,地上的灰有新鲜的脚印。”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青石板上有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其中一串还带着暗红的泥渍,和那日在赵府后门看到的小厮鞋底痕迹如出一辙。
我们刚迈进破庙,一阵阴风 “呼” 地灌进来,吹得墙角的蜘蛛网沙沙作响。供桌上的烛台突然摇晃起来,火苗 “噗” 地熄灭,庙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我伸手去摸腰间软鞭,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别紧张。” 楚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黑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手里的银针泛着幽蓝的光,“有人在暗处设了机关,方才那阵风,怕是触发了什么。” 说着,她蹲下身子,银针在地上划拉几下,竟挑出一根极细的黑线 —— 正是幽冥阁常用的蚀骨丝。
就在这时,苏瑶摇着折扇施施然走进来,她今日换了身茜色罗裙,可眉间那抹笑却冷得像冰:“三位倒是准时,不过……” 她突然停住,眼神死死盯着我身后,“身后跟着尾巴,你们没发现?”
我浑身一僵,猛地转身,只见庙门外的树影下,一个黑影快速闪过,衣角的暗纹隐约透着幽冥阁的标志。沈砚之反应迅速,拔剑就追,我和楚汐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可等我们追到树林里,哪里还有黑影的踪迹,只有地上散落着几片沾血的布条,血腥味混着龙涎香,和那日在沈砚之书房外布料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李长庚的人。” 楚汐蹲下身,捡起布条放在鼻下闻了闻,黑纱下的声音带着怒意,“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独特,我不会认错。” 苏瑶倚在树旁,折扇轻点下巴,若有所思:“看来这位李侍郎,比我们想得更着急。”
我们返回破庙时,却发现供桌后的暗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门内漆黑一片,冷风夹杂着潮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让人直犯恶心。沈砚之举起火把,率先走了进去,我握紧软鞭,跟在他身后。
暗门通道狭窄逼仄,墙面上长满了青苔,踩在地上的石板也坑坑洼洼,稍不注意就会打滑。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间密室。密室中央摆着一口石棺,棺盖上刻满了缠枝莲纹,和我手中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
“这石棺……” 沈砚之用剑尖敲了敲棺盖,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好像有东西。” 楚汐凑上前,银针在棺盖上划了几下,突然脸色大变:“小心!棺盖上有毒,是幽冥散的粉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密室的石门突然 “轰隆” 一声关闭,扬起一阵灰尘。苏瑶皱着眉,用力推了推石门,却纹丝不动:“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石棺里传来 “咔咔”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爬。
我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软鞭紧紧握在手中,手心全是汗。随着石棺盖缓缓推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坐了起来,绷带缝隙间,隐隐透出幽冥阁的蛇形刺青。他抬起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嘴里发出 “嗬嗬” 的怪笑,听得我后颈发凉。
“你们以为能轻易揭开真相?” 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告诉你们,云氏灭门、赵元海之死,不过是幽冥阁大计的冰山一角!” 他突然伸手朝我们抓来,指甲漆黑尖锐,泛着诡异的幽光。
沈砚之挥剑砍去,却发现那人身子像烟雾般散开,又在另一处重新凝聚。楚汐掏出瓷瓶,撒出一把药粉,那人吃痛发出一声惨叫,可很快又恢复如常。苏瑶的折扇打开,扇面上不知何时画满了符咒,她念动咒语,符咒化作金光射向那人,却也只是让他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看着手中的玉佩,突然想起母亲密信里的一句话:“缠枝莲现,血脉共鸣。” 心一横,我将玉佩按在胸口,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一瞬间,玉佩爆发出耀眼的紫光,整个密室都被照亮。那紫光所到之处,缠着绷带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慢慢消散。
可就在他即将完全消失时,他突然抛出一个黑色的球体,“轰” 的一声炸开,浓烟弥漫。等烟雾散去,石棺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字条。沈砚之捡起字条,上面用血写着:“想知道真相,皇宫国库见。”
苏瑶看着字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汐默默收起银针,黑纱下的眼神闪烁不定:“皇宫国库守卫森严,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攥紧玉佩,手心的汗把玉佩浸得发烫:“不管有什么阴谋,为了母亲,为了云氏满门,我都要去闯一闯。”
出了破庙,天色已经渐暗。我望着皇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远远看去一片祥和,可谁能想到,平静之下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沈砚之拍了拍我的肩膀,剑穗轻轻扫过我的手背:“明日入夜,我在皇宫西角门等你。” 苏瑶摇着折扇转身离开,声音飘过来:“可别死在半道上,好戏还在后头呢。” 楚汐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丢下一句:“万事小心。”
我独自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夜风凉凉的,吹得我脑子清醒了些。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皇宫国库和幽冥阁到底有什么关联?沈砚之、苏瑶、楚汐,他们又各自藏着什么秘密?而我,又能否在这重重迷雾中,找到母亲死亡的真相?夜色渐浓,前路未知,我握紧拳头,不管前方有什么等着我,我都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