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崖边的芦苇丛突然发出“簌簌”的怪响。我手腕一翻,软剑划出半轮银月,就见三道黑影跟鬼魅似的从雾里窜出来。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擦着耳朵飞过,带着铁锈和血腥的腥甜味——这次,是真刀真枪的活人杀手。
“后退!结阵!”我大喊一声,血腥味瞬间在嘴里散开。阿青甩出长鞭缠住一个杀手脚脖子,却被对方反手甩出的淬毒飞镖划破了肩膀。楚汐的银针精准地钉进另一个杀手的喉咙,可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弯刀映着幽蓝傀儡的眼睛,在暮色里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网。
我的后背“砰”地撞上身后的礁石,冰凉的触感让我猛地清醒了几分。软剑挡住迎面劈来的刀锋,虎口震得生疼。这些杀手的招式跟刚才的傀儡一模一样,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显然对我们的弱点清楚得很。我突然想起小桃青紫的脸,难不成府里的内鬼泄露的,不只是行动时间?
“接着!”楚汐突然扔过来一个瓷瓶,我下意识接住。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正是她新制的“蚀骨粉”。粉末扬起的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杀手发出凄厉的惨叫,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可他居然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举着弯刀朝我扑过来。
“别沾到血!”楚汐的警告晚了一步。飞溅的黑血滴在我手背上,皮肤立刻泛起密密麻麻的红疹。剧痛中我突然想起母亲密室里的手记——“幽冥阁‘血煞’,用活人血肉养毒,见血就噬。”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滑,原来他们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我自投罗网。
混战中,我看见阿青被三个杀手逼到了悬崖边。她的长鞭已经断了,肩膀的伤口不停地流血,脸色白得像纸。“小姐快走!”她嘶哑着喊完这句话,突然反身抱住一个杀手,纵身跳下了悬崖。
“阿青!”我的嘶吼被刀光剑影淹没了。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我的泪。脑子里闪过那个总在我读书时偷偷送来桂花糕的少女,那个在我查案时默默守护的暗卫,就这么消失在翻涌的浪涛里了。
“苏姑娘分心了。”阴冷的笑声在头顶响起。疤面杀手不知啥时候出现在礁石上方,弯刀直刺我的天灵盖。我就地一滚躲开致命一击,却见他突然停手,刀尖指向远处——沈砚之带着衙役们步步逼近,手里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隐隐指向我怀里藏着的母亲遗物。
“看明白了吗?”疤面杀手舔了舔嘴角的血,“沈大人要的‘天机卷’,可不止在你母亲的密室里。”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挂着的白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上面刻的缠枝莲纹这会儿居然泛着诡异的幽光。 楚汐的银针擦着我耳朵飞过,钉进疤面杀手的左肩。他闷哼一声,却趁机甩出一团黑色烟雾弹。刺鼻的硫磺味里,我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像是某种暗号。等烟雾散去,原本围攻我们的杀手居然齐刷刷后退三步,给沈砚之让出了一条路。
“苏姑娘,何必自讨苦吃?”沈砚之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可看我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匕首,“交出玉佩,我保你和楚姑娘全身而退。”他身后的衙役们举起罗盘,嘴里念念有词,那些本该攻击我们的傀儡突然调转方向,刀锋直指楚汐。
楚汐的银针筒已经空了,她衣襟上洇开一大片血迹,却还是挡在我身前:“苏瑶,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我知道她指的是追查她身世的事,可此刻她颤抖的指尖,分明在偷偷把最后一包毒药藏进袖口。
海风卷起我的长发,咸腥的味道混着血腥味钻进鼻子。我握紧母亲留下的玉佩,冰凉的玉突然变得滚烫。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八岁那年,母亲摸着我的头说“瑶儿要记住,最珍贵的东西,往往藏在最危险的地方”;三天前那封带血的密信,字迹虽然像母亲的,可顿笔的力道却透着股狠劲……
“沈砚之,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浪涛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当年我母亲离奇死亡,你父亲沈相可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我故意把“沈相”两个字咬得很重,果然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疤面杀手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原本对峙的杀手和傀儡同时发动攻击,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我挥剑格挡,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疤面杀手悄悄退到沈砚之身后,掌心不知啥时候多了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的幽冥阁徽记,居然和沈砚之腰间玉佩的纹路完全吻合。
楚汐把毒药粉末扬了出去,暂时逼退了靠近的杀手。她抓住我的手腕:“他们在等支援!必须赶紧突围!”可话刚说完,更多黑影从芦苇荡里冲出来,弯刀上的幽蓝光芒连成一片,像幽冥地府的鬼火似的。
我的后背又撞上了礁石,这次是温热的血顺着石壁往下流。也不知道是哪个杀手的刀锋划过我的肋下,火辣辣的疼得我眼前直发黑。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沈砚之在喊“留活口”,可疤面杀手却阴笑着靠近:“大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的弯刀离我的喉咙只有三寸远,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响。所有杀手和傀儡一下子僵在原地,疤面杀手脸色大变,恨恨地啐了一口:“算你命大!”说完,居然带着所有人潮水般退走了,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几十具傀儡残骸。
沈砚之快步走过来,却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他盯着我手中染血的玉佩,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苏姑娘,这玉佩……”
“沈大人还是先解释清楚,”我捂住伤口,强撑着站直身子,“为什么幽冥阁的人,会听你的号令?”海风掀起他的衣角,我清楚地看到他内衬上,绣着半朵和疤面杀手令牌一样的幽冥阁暗纹。
楚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里渗出黑血:“苏瑶,我的毒……”她的话突然停了,眼神一下子变得空洞。我冲过去扶住她,却摸到她后颈有个细小的针孔——有人趁乱给她下了“封喉散”,无解的剧毒。
沈砚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可以救她,但你必须跟我回大理寺,交出所有关于‘天机卷’的线索。”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看着楚汐逐渐冰冷的脸,又握紧了母亲留下的玉佩。这一夜,我失去了阿青,楚汐生死未卜,而我好像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却又掉进了更深的迷局。沈砚之到底是敌是友?幽冥阁背后的主使,和七年前母亲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好,我跟你走。”我抬起头,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暗流,“但你最好祈祷,这颗药丸真能救她的命。”因为下一次,再有人敢挡在我追查真相的路上,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咸腥的海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喉咙,我握着软剑的手指已经麻木了。楚汐的后背重重抵在我肩膀上,她染血的指尖正颤抖着涂抹最后半瓶解药。疤面杀手的弯刀第三次擦着我太阳穴飞过,锋利的刀刃削断发丝时带起的劲风,让我后颈冒出细密的冷汗。
“苏姑娘,这玉佩,你当真不打算交出来?”沈砚之的声音突然穿透混乱传来。我猛地转头,看见他骑着黑马冲破芦苇荡,玄色官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玉佩与疤面杀手手中令牌的暗纹在月光下交相辉映。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大理寺衙役,手里明晃晃的锁链泛着冷光,可奇怪的是,每个人眼底都蒙着一层青灰色的雾气。
“沈砚之!你……”我的质问被楚汐的闷哼打断了。她胸前的衣襟洇开一大片黑血,显然是“封喉散”的毒性又发作了。疤面杀手趁机扑上来,弯刀直取楚汐喉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飞了过来——沈砚之的长剑精准地刺入杀手肩胛,力道大得把人直接钉在了礁石上。
“还愣着干什么?”他头也不回地冲衙役们怒吼,锁链哗啦作响,那些被青灰雾气笼罩的衙役突然发起攻击,手里的锁链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剩下的杀手。我这才发现,他们脖颈处都烙着半朵莲花状的印记,和沈砚之内衬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战斗的节奏一下子变快了。沈砚之的剑法诡谲多变,看似在帮我们解围,剑锋却总在我周身要害试探。我格挡着他刺向楚汐的虚招,眼角的余光看见他袖口滑落的半截红绳——那分明是三年前我送给母亲生辰的祈福绳!
“为什么?”我挥剑逼退一个衙役,剑尖直指沈砚之喉咙,“你父亲当年出现在母亲命案现场,现在你又和幽冥阁勾结,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长剑突然变招,挑飞了我手中的软剑。金属相撞的脆响中,他压低声音说:“苏瑶,有些真相,远比你看到的更血腥。”
楚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转头看见她被两个衙役按在地上,其中一个正把黑色粉末强行灌进她嘴里。“住手!”我发疯似的扑过去,却被沈砚之拦住了。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扣住我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边:“想要解药,就帮我打开这批货物。”
远处传来木箱被劈开的巨响。我趁机挣脱束缚,看见被锁链捆住的杀手们突然一起暴起,脖颈处青筋暴起,竟然生生扯断了锁链。疤面杀手不知啥时候挣脱了剑伤,他狞笑着扯开衣襟,胸口密密麻麻的符咒泛着幽光:“沈大人,您忘了吗?这些死士,本来就是用‘血煞’养出来的傀儡!”
混战又开始了。楚汐的银针在夜色中划出银光,却对那些有符咒护体的杀手一点用都没有。沈砚之的长剑刺穿了一个杀手的胸膛,溅起的黑血却突然变成毒蛇,缠住了他的手腕。我抓起地上的软剑,剑刃刺入蛇身的瞬间,竟然听见了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时辰到了!撤!”疤面杀手突然吹响了骨哨。那些杀手一动不动,齐刷刷掏出匕首刺进了心口。黑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咒,把所有尸体都包裹起来。等符咒消散,地上只剩下几十具干尸,连衣物都化成了灰烬。 “追!”沈砚之抹去嘴角的血迹,却被我拦住了。他身上沾的“血煞”毒雾正慢慢侵蚀皮肤,可他好像没感觉到,目光死死盯着那艘商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被劈开的木箱里露出寒光——整整齐齐码放着的,竟然是刻着皇家徽记的连环弩!
“这不可能……”沈砚之踉踉跄跄地上前,指尖抚过弩机上的蟠龙纹,声音突然发颤。我蹲下身捡起一枚箭矢,箭簇上的倒钩泛着诡异的青光,和七年前母亲尸体上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用血在地上画的半朵莲花,此刻竟然和沈砚之腰间玉佩的纹路重叠了。
“沈大人,这皇家军械,为什么会出现在幽冥阁的商船上?”我把箭矢抵在他喉咙上,却发现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他突然发疯似的翻找木箱,指甲缝里渗出血来,直到在最底层摸到一卷羊皮纸。月光下,他的脸色比那些干尸还要惨白,喉结上下滚动:“苏瑶,你知道宁王谋逆案的真相吗?”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沈砚之猛地扯下腰间玉佩,狠狠摔在礁石上。碎裂的玉片里,藏着半枚幽冥阁的令牌。他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滚烫:“记住,从现在起,你我从未见过这批兵器。”
“沈少卿!大理寺奉旨缉拿逆党!”嘹亮的喊声撕破了夜空。几十盏灯笼亮了起来,把整个码头照得跟白天一样。我看着沈砚之被铁链捆住时,故意撞向我掌心的动作——那里多了半张烧焦的信笺,上面残留的字迹,分明是父亲的笔迹。
楚汐突然又剧烈咳嗽,吐出的黑血里混着半截银针。我慌忙扶住她,却摸到她后颈的针孔周围,浮现出和沈砚之衙异相同的莲花印记。海风卷起沈砚之被带走时掉落的披风,内衬上的暗纹完整地呈现出来——那不是半朵莲花,而是一朵盛开的幽冥阁之花,花瓣间缠绕着我送给母亲的祈福红绳。
潮水漫过那些干尸,把所有痕迹都冲刷掉了。我握紧手中的残片,冰凉的金属上还留着沈砚之的体温。这批兵器、幽冥阁的暗纹、父亲的笔迹,还有沈砚之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我,似乎已经触碰到了母亲死亡真相的边缘。但当我看向怀里昏迷的楚汐,心里突然一阵发冷——这个一直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到底是盟友,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接下来,我该怎么解开这些谜团?沈砚之被抓走后,还会有什么变故?楚汐身上的莲花印记又意味着什么?这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