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一楼内厅,刚换上的奇花异草感知到光能量的出现,高高兴兴地舒展身躯,看得三楼的拂央手痒。
这花……嗯,很活泼,一看就很适合种在魔法森林。
有点想偷花。
“姐姐……”斯凯神色紧张地缩回手,不怎么看直视辛羽。
辛羽语气冷漠得几乎能吐出冰块,暗含薄怒的眼神扫向罗兰·简,声音压抑着怒气:“斯凯,你如果还当我是你姐姐,就告诉我真相。”
她的哥哥,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被罗兰·简害成这样的?
斯凯张张嘴,无力地闭上眼睛,在母亲的阻挠声中,他徐徐道出真相:“那天,我在房里画画……”
罗兰·简没有一秒停下挣扎,声嘶力竭喊道:“斯凯,斯凯!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母亲!”
她慌了,正要拿出特制的魔法道具,却被拂央一个定身诅咒定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辛羽朝右侧拐角处看了一眼,冷声道:“罗伯特叔叔,麻烦您出来听一听,做个证人。”一直在小房间等候传唤的罗伯特这才走出来。
她的父亲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罗兰·简替他生下斯凯这个老来子,父亲会看在这个面子上减轻罪罚,甚至只要斯凯求情,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有可能无罪释放。
届时父亲会为了家族名誉,瞒下这件丑闻。
可凭什么呢?
她不允许存在这种可能性。
她的亲哥哥还躺在床上,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即使斯凯没做错什么,是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但他骨子里是善良的。
这份善良懂事,会让他替罗兰·简求情。
一如最初,他选择包庇亲生母亲,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辛羽深呼吸一口气,敛下眼底的悲伤,朝脸色凝重的罗伯特点点头。
她不会宽恕罗兰·简,即便斯凯求情。
斯凯脑子灵光,喉头发苦,他清楚罗伯特站在这意味着什么。
罗伯特的出现并未让斯凯改口,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坦白:“画画的时候,我听到了母亲和哥哥在二楼争执。”
那天,他想将家里前院盛开的虞美人画下来,这样就算姐姐回家已经错过花期,也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花。
想着哥哥惜字如金的“赞美”、姐姐看到画的惊喜,斯凯画得十分用心。
直到门外传来哥哥和母亲的争吵。
“哥哥说,母亲蛇蝎心肠,竟然想毒害他们,吞下整个奥罗拉家族世代的积蓄。”斯凯盯着脚下阶梯,眼睛空洞,语气艰涩。
说起回忆,他仍心有愧疚。
他记得当时也是这样,他想替母亲说什么,但随着争吵升级,他才明白,母亲,确实不配当哥哥姐姐的母亲。
“继续。”辛羽声音从未如此冰冷,她尽力调整呼吸,重重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像是在为了后面更可怕的内容做准备。
拂央掰开她的手,手掌相牵,仿佛在给好友传递力量。
“母亲辩驳,说姐姐遭到绑架关她什么事?凭什么一查到跟罗兰家相关的手下,就是她的手笔?她好歹是你们的继母,这样害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是啊,母亲,你为什么如此贪婪,不知满足呢?
罗兰·简心如死灰,被噤声的唇瓣像被胶水粘住,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绑架?”拂央很快想起来,她和羽儿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她被绑架。
她脸色一黑,讥讽道:“呵……从未见过这么厚颜的人。暗地里让人绑架继女卖去暗无天日的地方,明面上还能对着归来的继女巧言令色,你脸皮是天生的吗?”
斯凯没有帮母亲说话,默默讲述:“哥哥不相信,说他已经查到了证据,即刻进宫禀报陛下。”
他的母亲,雇佣人贩子去绑架他的姐姐,而他的哥哥,要亲自举报他的母亲,却被母亲伤害昏迷不醒。
这样荒诞似戏剧的事情,真实地发生在他的生命里。
斯凯惊得只知道张着嘴巴站在门缝旁偷看,左手紧抓门把,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一双小腿绵软无力,随便一颗尘埃落到头上,他都会立刻瘫软在地。
“母亲抓着哥哥的手辩驳,一直在否认。哥哥不想跟母亲纠缠,将查到的消息说出之后拂袖而去。母亲……”
斯凯痛苦地蹲下身子,哽咽道:“她趁哥哥没有防备,用魔法道具‘冰笼’攻击哥哥,哥哥成功抵挡化解,但冰笼破碎之后,母亲……亲手将哥哥推下了楼梯。”
那个道具,是他央求父亲买来给母亲防身的东西。
母亲魔力虚弱,不具备攻击力,因此,斯凯特地去求了父亲帮忙做定制的魔法道具,送给母亲。
他亲眼看到哥哥被母亲用破碎的冰笼碎片伤到太阳穴,可能是那几秒的伤害,让哥哥失去了反应能力。
没有任何缓冲动作,哥哥直直滚落到地上。
大片的血从哥哥额头处渗出来,斯凯浑身又冷又热,惊呼一声冲出房门。
经过母亲身旁时,斯凯手腕一紧,不由侧头。
母亲表情转变迅速,狰狞、无措、害怕、以及……痛快。
他喊着哥哥,耳边却传来母亲急促的声音:“斯凯,你一定要帮我。你也不想母亲去地牢,对不对?”斯凯挣扎的身体忽然一僵,恍若晴天霹雳,怔愣在原地。
他知道,地牢,进去了,就不会再出来了。
“斯凯,你记住,今天我们一直在画室一起画画,你哥哥……起床后魔法紊乱,引起身体不适,不慎从楼梯上掉落,没有任何目击者。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昏迷倒在一楼楼梯口,明白吗?”那天恰巧是每月两次的佣人休息日,别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斯凯从未有一刻如此害怕,捂着嘴巴点头。
她是从前那个温柔的,会抱着他哼歌大笑的母亲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斯凯记得,6岁的他还会因为训练出错被老师打了手板哭泣。
一天24小时,将近13个小时,他辗转在母亲安排的各种课程之间,只为了母亲欢心。
因为太辛苦,他问过一个问题:“母亲,为什么一定要争呢?”
哥哥姐姐这么好,父亲对他们也很好,争什么呢?
母亲神色幽幽,声音极轻、极缓:“因为……要证明自己呀。”
母亲明明是笑着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母亲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
真让人难过啊……
就像现在面对姐姐一样,他好难过啊。
斯凯保持着蹲下的动作,抬起头,抿着的嘴巴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一颗颗泪珠夺眶而出,任由视线模糊,他始终昂着头直视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姐姐。
10岁的孩子,正是发育的时候,这么蹲着,小小一团,仿佛回到小时候。
那时的她很久才回一次家,还是个不知道怎么跟小孩相处,但在努力对弟弟好的姐姐。
而他,还是那个一见到她就会扬起大大的笑脸,伸出胖胖的手臂追着要她抱的肉团子。
辛羽咬着下唇,眼眶里盈满泪水,看见弟弟的笑脸,她终于忍不住无声泪崩。
姐弟间隔着的,又何止两片泪雨这么简单。
辛羽喉间苦涩,企图穿过泪帘看清斯凯。
奥罗拉家族的早慧,三人都遗传了,她弟弟也很聪明的呀。
可是今后,她就没有弟弟了。
两人都看穿对方的挣扎痛苦,却心知肚明,他们再也不是彼此的手足了。
往昔三人在庭院里别扭相处的日子那么好。
从前那么好,他好舍不得啊……
姐姐,对不起啊,欺骗了你。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