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露浓回不来了。
呈荷平时就是三女中最冷静的,她扶起露浓:“霜白死了,更应该振作才是。”
“保护好翁主,才不算辜负了霜白的苦心。”
刘彻这些天除了每日去宣室殿面见朝臣,商讨国事,准备进一步的征伐计划,余下时间都在清凉殿的院落里。
后宫一律美人夫人通通不见,他需要点时间消化,阿娇姐不在了,在他重新爱她的时候。
他趁着傍晚太阳下山,天色要暗不暗的时候,带着苏文重新回到长门。
“只有一具尸体,说不定阿娇姐逃了出去。”
苏文不忍说出真相,“陛下,火势太大,温度太高,娘娘能保全身体已是造化。”
“那些个婢女指不定都烧成灰了……”
声调下降,尾音拉长,苏文也在可惜跟他交好的露浓,就这样没了。
他都不忍心再看破败不堪的长门,错眼之间,竟被他看到两块青石板之间的缝隙比旁的宽一些。
他一点不敢隐瞒,喊了一声:“陛下……”
刘彻眼神微眯,勾出一丝危险的意味,长安城开始戒备森严。
陈苑乔缓和了几天,心情才稍有好转,走出屋子,听见往来邻居的谈天。
“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宫里三不五时派出好几队卫兵出来巡视,白天黑夜都有。”
这架势像是要把长安城翻过来,每天街上都有一队又一队的人巡逻。
另一个农夫知道一点事:“我儿子在宫里当差,送些新鲜瓜果,听说啊,是陛下的一个宠妃失踪了。”
队伍领头的,据说出自陛下亲自训练的羽林军,个顶个的智勇双全,身手敏捷、反应迅速。
是陛下最信任的近卫。
陈苑乔捏住裙子的手一紧,果断转身回屋。
她呼吸急促,喝了好几口水才冷静下来,竟然连羽林军都出动了。
呈荷从屋内走出来,她将宫里带回来的衣服都藏在了箱子深处,穿了寻常百姓朴素的衣服。
这些天又去市集断断续续采购了许多生活用品和新的衣物,既然出来了,就要做万全准备。
她走出来,“翁主,放下心,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就算找到了,呈荷会全力保护您。”
陈苑乔看她一眼,“别叫翁主了,小心被人听见,哪个翁主住农舍?”
露浓从灶房出来,端着三两碟菜,“那就叫小姐吧,两个丫鬟伺候小姐住农庄也说得过去。”
呈荷跟陈苑乔都忍不住瞧着露浓,自从那晚过后,露浓像是变了个人。
不再咋咋呼呼,笑容都少见了,整个人肉眼可见沉默下去。
陈苑乔没有怪露浓,拉着她的手拍拍,“露浓,我们尽力生活就好,霜白人不在了,但她在我们心里。”
露浓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一层水光覆在眼眶,眨巴眼睛就掉下来,她点点头。
“叩叩叩!”门外敲门声响起。
三人一惊,扭头往门口看去。
“未央兵卫,奉命搜查。”冰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呈荷率先挡在陈苑乔身前,但躲着不说话不是办法,更加惹人怀疑。
她清了清嗓子,“马上。”
呈荷拿起剑,走几步,手放在门上,就等一开门就杀出去,就算拼了命也要让翁主逃出去。
她回头看一眼露浓,露浓十分懂事地点头,呈荷的意思就是,找机会带翁主跑。
呈荷正准备开门,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声打断:“到这来巡逻了?”
“将军,我们奉命搜寻整个长安城,宫中有个婢女避过守卫逃出宫,要把她抓回去。”
呈荷透过窗纸看出外面,那个男人点头,“去别地儿搜查吧,不浪费你们时间,这里是我的朋友。”
“是!”羽林儿郎点了头,侧头对后面的兵卫打手势,“走。”
一排排重叠沉重的脚步声踏起,走远。
呈荷有些诧异,这到底是谁在帮她们?
男人敲了敲门,呈荷扭头看陈苑乔,后者点头了她才开门。
木门一开,卫青的脸就出现在陈苑乔眼前,她不由得站起来,“是你。”
原来是卫青为她们解的围。
敖灵在长门宫没找到陈苑乔,又掉头回了青天观找邓浑捏指掐算,这才找来了这里。
呈荷与露浓睡在另一间房,陈苑乔来这么久,她们都没见过敖灵。
敖灵与陈苑乔睡在一张床上,她将事情经过告诉敖灵。
敖灵眉头轻拧:“太冒险了,应该等我来。”
陈苑乔神色黯然:“如果你在,霜白就不会死了。”
敖灵抿唇,才决定说出来:“不必担心,霜白忠心护主,一生向善,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她去了地府会优先安排投胎的。”
陈苑乔第一次听敖灵说这些,侧头问她:“真的吗?”
这件事情不说是不想露浓再陷入内疚自责,但其实一直横亘在心里。
敖灵点头:“我去长门那时,正巧看着她被鬼差带走。”
汉时的鬼差,黑白无常,还是一身黑白长褂,头顶高帽,眼神冰冷,丝毫不见现世时的精神帅气。
陈苑乔放下心,天一白,敖灵又不见了。
她还得去一趟汉宫,要看看姚翁会为刘彻做什么事,是否会影响陈苑乔。
卫青为人严谨周全,来的次数多了,便熟门熟路,小心谨慎,确认没有小尾巴才放心拐进来。
今天拿舒适的丝绸被褥,明天带些灯盏烛台。
这次是带锅碗瓢盆,“都是生活中会用到的,可多不可少。”
陈苑乔看着卫青,他脸庞坚毅沉着,是典型的只做不说的人,让人很有踏实感。
她点头,坦然接受:“帮我这样多,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
卫青顿了顿,“青,没想过娘娘会回报,娘娘安全、生活顺意便可。”
呈荷跟露浓在屋外,呈荷拿着工具翻土,重操长门旧业,打算自己种点菜。
省钱的同时,避免外出,这些日子,还是低调点好,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露浓在一边,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卫将军为何要帮咱们?”
呈荷动作听了下,看一眼露浓,笑一下,说她懂事了,仍是个未开窍的孩子。
“如若小姐离了那位,再找一位温柔待她好的夫君,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