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与她相见了,更让他隐隐欣喜的是,她居然知道他的名字,用她的声音说出来格外悦耳。
他抿唇,又恢复了含蓄性子,把陈苑乔放了下来:“翁主没有受惊吧?”
陈苑乔看他,觉得呆呆的,跟现世那个消防小兵一样,这一世竟然是骁勇善战、训兵有道的大将军卫青。
她忍不住笑一下,卫青知道她在笑话他,也不恼。
三名婢女看着两人互动,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样子。
霜白到露浓旁边问:“翁主之前见过将军吗?”
她是知道馆陶公主先前做的刺杀一事的,可这件事翁主事后才知道,但两人也没见过面。
呈荷胸口痛,忍不住咳嗽几声,陈苑乔转身指使另外两人:“快扶呈荷回屋里休息。”
随后还嘴里自言自语:“还得找个大夫过来给她治一治。”
毕竟是女孩子,落下病根怎么办?刘彻居然迁怒于她,把她当假想敌,真是荒谬。
思及此处,陈苑乔更是厌恶刘彻几分。
卫青听着她说话,身份高贵却体恤婢女,心里记挂关怀,对她的好感更加上几分。
他指了指那处秋千断裂处,“臣……帮您修好。”
邓浑修了青天观,又举着八卦图在集市里晃悠,还真给他招来了生意。
许多长安宗室贵妇都信点这些,偏邓浑还有些真才实学,真就给他算出了点什么,应验得多了,他的名声打了出去。
他回到青天观,阿紫在里面看刚买的几件新汉服,全都是紫色,淡紫、罗兰紫、烟紫……
她看到邓浑后,还有些别扭,偏过头:“没给你买,别看了。”
又想到正事,“已经开始有人慕名而来要拜你为师了。”
邓浑点头,没跟阿紫计较,只揉揉她的头发,按在怀里用力亲一下。
亲得阿紫“啊呀”嚎叫几声,然后哭丧着脸捂住嘴:“呜呜,这里脏了。”
邓浑笑得恣意,到道观正厅去,里面是乌泱泱一片拜师的孩子们。
邓浑坐在主座,两眼垂眸低视下方的脑袋,他不是什么人都收,可不能砸了他的名号。
他从中挑出十来个有慧根的青少年,又在短短数日内把在现世看到的他认为有用的道术、道理精简明了地写进竹简里。
徒弟们每日一早上早课、清扫道观、砍柴烧水、烹煮吃食,上午下午再在固定时刻里研读道书。
邓浑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把道观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能传承他的本事,还能伺候好他,真是一举两得。
阿紫看不惯邓浑这样,懒就懒,还颐指气使压榨这群年轻孩子。
每次她瞪他,他都会把她拉进怀里,狠狠惩罚,直到她从明目张胆改为偷偷瞪他。
邓浑依照算法推算,依次往下推,给每个辈分的徒弟们起了字辈。
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勤学肯干,尤其是其中一个叫姚翁的年轻人,虽不是年纪最轻的,却是最有天赋的。
有一日,邓浑便单独点了他进屋:“你下山吧,已经学成了,山下自有你的造化。”
姚翁眼泪一下子淹没眼眶,哭着跪下问师傅:“是不是徒儿哪里做错了,师傅要赶走徒儿?”
姚翁在这里学了几个月,对这里、对师傅师兄弟,早已有了感情。
他甚至觉得自己学不够,突然师傅就要赶走他,开始自省哪里做错了。
邓浑脑壳有点大,又不好跟他明说,他师傅是要修正历史,只能说句:“天机不可泄露。”
姚翁当晚就失落地收拾了包袱下山,师兄弟们纷纷上来问怎么回事,有些胆子大的直接问到了邓浑跟前。
阿紫也不明白,邓浑斜睨一眼她,捋一捋唇上胡须:“不是我赶他走,是时机到了,刘彻需要他。”
自第一个奴隶社会至汉初,巫蛊在人们心中都具有神圣的地位,能驱魔避害、护佑一方平安。
到了西汉中期,尤其是汉武时期,道术方士反而超越了巫蛊师的存在。
道术逐渐取代巫术的地位,祭天封禅、祛邪除灾、炼丹修仙,而巫术也演变为祈福求雨、指天祭祀的仪式。
这也是为何后来他能毫不眨眼地下令处死楚芙,他打心底就认为巫蛊是害人的东西。
而楚服能避过众人眼线活下来,全凭自身智慧,在刑场被腰斩的,是另一名与之身形相似的女囚犯。
姚翁印着青天观的名号,行走在长安贵族中游刃有余。
许多贵族王侯都找他算命,刘彻的长姐平阳公主就闻其大名,恭敬邀请他到公主府一叙。
姚翁天赋异禀,道术超绝,得到平阳的赞叹,也很快引荐给了刘彻,就等召见,入宫面圣。
敖灵找到了邓浑,知道他已经定居青天观,松口气,不至于找不到人而心里没着落。
她又去了一趟郊区楚服家,那处小小农庄,男耕女织、牧畜捕鱼,生活恬淡自在。
比在能吃人的汉宫里自由又轻松。
新年期间,门窗都贴了喜庆的剪纸,门廊下挂了两盏大红灯笼。
周围挨着的邻庄也都同样的装扮,一排下去竟也给这一偏僻淳朴的远郊染上了热闹气氛。
楚服刚做了晚膳,十分简单,两碗黄黍米饭,三两个菜肴,有鸡有鱼有青菜。
两人对坐上桌,楚服似有感应,望了一眼窗外,放下竹箸,对韩嫣说一声:“我先出去一下。”
她看到敖灵,弯了一下嘴角,不知为何,就是对她有好感,“我预感你会再来。”
敖灵诧异一下,回笑,“我来还是因为陈,陈阿娇的事。”
楚服点头,“娘娘在长门可还好?”
把秘密告诉她之后,是不是心里松口气,有机会逃离让她喘不过气的宫殿。
敖灵回忆陈苑乔的表情,确实是这么回事:“她心情变得开阔很多,对生活都有希望了。”
楚服心里其实记挂陈阿娇的,但她做了选择,她欠陈阿娇的,唯有来世再还。
敖灵心里想着,下魂魄束缚蛊的事现在还没出现,也就是这件事会在之后发生,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我……有个不情之请,”敖灵有些迟疑地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