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田心一颤抖,手上黄铜佛像猛然往后抛出,尖声道:“你别来找我……你去找徐成坤,你嫁给他了,高堂都拜了,你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
“生是徐家人,死是徐家鬼,别回来啊……”
哪吒嫌吵,把耳朵堵住不想听,身子一别,是拒绝走进去的姿态。
窝囊又胆小,狗听了都嫌,杨哮更不可能进去了,耳膜都能震麻。
和顺瞧一眼当空,幻境里没有月亮,空荡荡一大片夜幕,空旷辽阔。
他目光落在杨哮身上,杨哮知道他的意思,这里也没有嗅到什么,摇头。
看来这里也没有楚芙的踪迹,他垂眸,隐没失落:“走吧。”
杨戬握了垚善的手,要拉她走,快要转身之前,她甩开杨戬的手,穿墙跑进屋里:“我要看一眼这个丧尽天良的爹是怎么个惨样。”
垚善没有说话算话,她看了好几眼都不解气,庄彩华好好一个人美心善的大闺女,被他弄成这样,他死后绝对要下十八层地狱!
还是杨戬宠溺地拉了她出来,“别看了,找楚芙要紧。”
这话有用,她一下子就听话出来了。
他们走出庄家宅子,绕着院墙边缘走,一大圈,也不知道哪里是两人的定情之地。
但很快豁然开朗,走了小半圈,前边光线渐明,天色由暗转亮,走几步就能从深夜过渡到白昼。
他们站定不走了,这里就是两人相遇之处。
墙头高处有枝枝槐花探出头,垚善仗着能在幻境中穿墙,歪身钻进墙内看里面的格局。
是个四方小院,一株高大槐树扎根在靠近墙的土壤里,树枝盘根虬结,枝头布满了白紫色小槐花,花瓣落满一地。
稍微粗壮一点的枝干上捆了个秋千,是王公贵胄小姐嬉戏的好地方。
这枝干并非笔直,而且带了弯曲树结,便于攀爬,难怪庄彩华一个闺中小姐能爬出来。
垚善听到外面有动静,站直身子从墙里退出来。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男声温润柔和,拐角处,张谦捧书着迷地看了起来,恍入无人之境。
垚善仰头看自己男朋友:“张谦不是死了吗?”
杨戬低头,一手牵她,另一手空出来正好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故事以男女主人公双死为结局,结束就是新的开始。”
垚善明白了,故事以庄彩华和张谦墙头相遇为开篇,以主角悲惨双死收尾。
她有经验,原先在静沙镇,也经历过时间循环。
但这二者有本质不同,一个利用了天道神器,一个制造虚幻控制时间。
张谦停在墙边,抬起头,像是在等待什么,手里的书都不香了。
他张口呆愣愣的:“她怎么还没来?”
杨哮困惑:“不是新的开始吗,一开始他就认识庄彩华了?”
哪吒习惯性用手转了转另一只手要的金镯,“很容易解释,我们进来了,打破了那女鬼的循环,原本的情节自然发生变动。”
和顺心细地发现了张谦的异样,他眼神呆滞,恍然若失。
最后背过身靠在墙上,手上的书也落在地上。
和顺走了过去,蹲下,“张谦,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庄彩华布下的幻境对不对。”
虽然是问句,但却是陈述语气说出来。
这是第二处真实。
张谦皱起眉头,泪水逐渐蓄满眼眶:“别怪她,她心里苦,我的爱……对她无用,拯救不了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是伤心到了极致。
他留在这,不是为了陪庄彩华沉浸在过去,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初的痛苦,也不是为了惩罚伤害他们的人。
他是想拯救她啊。
想在幻境中一次次感受濒死的痛苦,想用一次次死亡来唤醒她,他已经不在了,清醒过来吧。
“你真的爱她吗?”和顺问。
张谦被打得措手不及:“什么?”
“真正的爱是应该让人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堕入深渊地狱。”和顺站了起来,势要把张谦从自以为是里拉出来。
“沉湎于虚幻的过去,捆束这么多亡灵,是多重的罪孽?”
杨戬开了口:“人生前的罪孽,入了阴司自有孽镜台映照,七十五司审判,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替天行道。”
张谦拢袖擦了擦,眼神清明起来,和顺知道他是想透了。
张谦从墙角站起,“我要去找她。”
和顺问:“你知道先前不小心误入这里的一个年轻女孩在哪吗,庄彩华把她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张谦点头,指了指墙里面,“应该就在她闺房里。”
和顺回过神,跟杨戬对视一眼,杨戬点头,拉着垚善齐齐往墙里穿。
和顺带着张谦穿墙,起先他还有些惊诧,后面一想,他人都死了还有魂魄,穿个墙有什么好稀奇的。
张谦熟门熟路一般,带着他们去庄彩华房间。
杨哮多嘴问一句:“不是说女子闺阁不能随意进出,看你样子熟悉的很,你来过?”
张谦还是旧时读书人,抱有封建社会保守思想,这可是不守妇德、品格败坏的。
打断这话:“公子不能乱说,这样会坏女子名声的。我是听彩华说起过,”他回忆了一下,甜蜜一笑,“她说的一切我都牢记于心。”
哪吒生性直爽,性子又急又暴躁,面对感情也是直来直往,从不知弯弯肠子。
见到张谦这副样子,他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被甩掉,受不了读书人弯酸的样子。
来到里边一处,指着中间稍大一点的房间,“你们要找的人或许在这里。”
和顺推开门,典雅脱俗的女子闺房出现,找了许久的楚芙正安然躺在那张雕花拔步床上。
“楚芙!”
没等和顺进去,就被中途横断。
一道女声直入耳道,凄厉凶狠:“你们居然跑到了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