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旭听得火起,这是什么人呢,也太缺德了。你娘家哥哥全家失踪,刑部都没查出线索,凭什么就断定是王家做的?就算是恨王家人,怎么广平郡主这种身份高贵的无辜贵女,也敢下毒手,太恶毒了。
何公子想到这里,把女儿放在树后,跟她说:“娜娜,有人要害妈妈,你别出声,阿父去打她们。”娜娜点点头,蹲在地上,用小手捂着嘴。
何昭旭屏住呼吸,接近两个人,那两个人只顾争执,没注意周边。等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有人,刚想叫喊,颈上挨了两下,马上打趴下了。何昭旭把两个人拖到一个墙角,那里种了许多竹子,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何昭旭抱起女儿,飞快地去女席找她媳妇,王善惜一个人坐着喝茶,她是王家庶女,身份算不上高,名声还不大好,能来吴王府赴宴,是吴王府下了请帖给何氏,她算借了南海何氏儿媳妇的名头。
何昭旭悄悄到她跟前,把女儿递给她,面色沉重小声道:“韦七娘想下毒害人,被我制服藏起来了。席上所有东西不要吃,我马上去找实韧,说明情况。”
王善惜听了脸色一变,拔下银钗往茶水试了,还好,没什么反应。她小声道:“你去吧,务必要小心,最好告诉殿下,这次定要把韦七娘一家连根拔了。”何昭旭点头,出去了。
王善惜对不远处正跟袁家表姐聊天的王雪招招手,王雪赶紧过来,笑嘻嘻地正要逗娜娜。王善惜把事情简单说了,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只能让王雪小心些,先别吃东西。王雪吓得脸色都白了,这都是什么事啊,韦七娘也太胆大包天了,这是吴王殿下的回门宴,谋害皇家成员,很可能要夷灭三族的。
王雷和王霆一听小姑父的话,先是傻眼后是愤怒,三人一商量,王霆去保护郡主和王雪。王雷知道吴王这会儿在书房歇息,只等正午人到齐了,才出席正宴。他领着何昭旭轻车熟路地找到吴王书房,侍卫一看是郡马爷,赶紧通报。
吴王看他进来,笑呵呵地问:“实韧,你不在前面陪客,找父王有什么事?”
王雷走近,在吴王耳边小声道:“父王,韦西洲案件您还有印象吗?他有个妹妹韦七娘嫁给了郑氏,韦七娘认为韦西洲案件与王家有关,却没有证据,准备趁今日父王办回门宴,指使人毒死王家三兄妹和广平郡主。”
吴王大怒:“实韧,此话当真,可有证据?”
王雷点头:“父王,实韧的小姑父何昭旭是南海何氏重要成员,南海何氏有水下工夫,目力极好,又会唇语。他今日恰来赴宴,亲眼看见韦七娘与府里的仆妇在侧园密谋,把两人打晕,藏在墙角。父王秘密找精通审讯的人审一审,或许能问出来什么,搜搜那仆妇的身上和住处,毒药或许就能找到。”
吴王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昨日,万年县的李县令让人来问,前日迎亲路上,遇到一伙流氓撞喜,双方动了手。说你让人去报官,让把那伙混混全抓起来了,问本王怎么处理,本王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呢?”
王雷:“确有其事,臣让人把那伙人先抓起来了,等有空了再去对证。那伙人肯定是想害臣夫妇,他们的背后指使儿臣不知道,暂时不敢下结论。”
吴王气得够呛,一拍案几,这是公然欺负到自己头上了。这伙人是无知无畏呢,还是被什么人暗中指使,要害广平或王家?就算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父皇还健在,亲自赐婚,亲自参加婚礼。自己也活得好好的,就敢欺负自家孩子。都城里竟然有这么多牛鬼蛇神,连皇家都没放到眼里,非逼得本王大开杀戒才好吗?
吴王吩咐一声:“实韧,先别惊动府里女眷,省得吓着她们。咱们去瞧瞧这个韦七娘,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吴王领着大总管和几个武功高强的近卫,跟着何昭旭和王雷去了侧园,果然在墙角竹林中看到两个晕倒的妇人。一个有三十多岁,是府里的仆妇打扮,另一个四十多岁是贵妇打扮,可能是来赴宴的家眷,应该就是韦七娘了。
大总管指着那仆妇禀告:“王爷,这个仆妇姓张叫苇娘,是外厨房的人,这次让她负责打菜装盘。她丈夫叫白俊,有点厨师手艺,在主厨房当厨工,这次安排他传菜。两夫妻都是去年腊月底进来的,因过年太忙临时招聘,表现还不错,就留下了。”
吴王满面寒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福临,你去把白俊叫过来。柳莺,搜身,看看二人身上有什么?”
柳莺是一个动作利索的女暗卫,一通忙活,果然在韦七娘身上搜出来一瓶弄不清材质的药粉,那仆妇倒没搜出来什么,想来是两人还没达成协议,药物还没传递。
吴王又领人到了白俊和苇娘的住处,白俊的住处什么也没有,苇娘的床板下面倒钉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有五个小金锭,两只小金锁,一对珍珠戒指,一看就不是普通仆婢能拥有的东西。还有一包药粉,现在说不清楚是什么作用。
吴王殿下让人去请几个高明的医官来府里,又让刑部派来精通验毒的人,把府里准备的食材验看一遍,好在都是正常的,吴王这才松了一口气。刑部把三个人嫌犯先押走,关进大牢,等明日有空了才去处理。
这么一折腾,开宴的时间就晚点了,有些人机灵,察觉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心情紧张起来。有些人心粗,还以为吴王府请的客多,没安排明白呢。
正宴开始,吴王殿下的神情很奇怪,好像压着火,大喜的日子,谁又惹了殿下?吴王殿下勉强挤出笑容,说了几句场面话,感谢大家的莅临,希望大家吃好喝好。这场喜宴速度挺快的,吴王家好像有什么事了,吴王殿下敬过三杯酒,就自顾喝闷酒,有点不高兴的模样。府里上菜的速度特别快,一道接一道,恨不得马上结束。
来赴宴的人都是场面人,一看就明白几分,也不吱声,赶紧吃,吃差不多了就准备告辞。果然,吴王殿下中途就离场了,说是喝多了,失陪一会。
最后的撵席白菘汤终于端上来,一般主家有事或要开流水席,怕上一桌的客人磨蹭,会在最后上一碗白菘汤,不放油盐,意思是菜上齐了,吃完赶紧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就有人喝了一口,放下筷子告辞。
郑家四房的郑九郎准备回去,去女席看了,左顾右盼,没看见夫人哪里去了。找跟夫人的侍女来问,她也不知道,只说夫人去侧园单独会一个熟人,不让她跟着。他头上马上见汗,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王府的大总管福临匆匆过来,在他耳边道:“郑九爷先回去吧,您的夫人有点事办得不明白,吴王殿下把她先留下了。”
郑九郎头发根子都炸了,他双腿发软,这闯祸的女人,又做了什么?会不会连累到老夫啊,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呢,怎么办?他镇定一下,从大拇指上取下一个温润的白玉扳指,悄悄塞到福管家的手里,恳求地看他。
福管家拉他出来,左右看没人,才小声道:“韦西洲案件没有进展,韦夫人误会是王家所做,一直想报复。千不该万不该在吴王府埋下卧底,今日想利用那夫妻二人给王家三兄妹和广平郡主下毒,与女卧底接头时让人抓个正着,人赃俱获。”
郑大人吃惊地合不拢嘴,半晌才道:“不会吧?肯定是一场误会。”
福管家同情地看他一眼:“郑大人要是聪明,回去把韦夫人的人全审一遍,最好把卧底夫妇的两个儿子找出来,将功赎罪,再大义灭亲,撇清关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完,一拱手,赶紧走开了。
郑九郎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马上把门关上,让护院和侍卫把韦夫人手下的几个人都抓来,他要问问清楚。 那些人也摸不清大头小尾,一个个面面相觑。
郑大人发了狠,毕竟事关全家安危,狠狠一顿板子。说啥的都有,可是没有一条说到点子上,净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终于有一个仆妇说了她知道的,跟想问的事有点关联。
那仆妇道:“大人,您所问的奴婢确实不大清楚,不过,奴婢偶然听到夫人跟她身边的冬妈妈交待,说要把两个小崽子关在她租的院子里,等苇娘夫妇作用没了,让他们全家去地下团聚。奴婢不知夫人所说的小崽子和苇娘夫妇是谁,但是肯定不是好人好事。”
郑大人冷笑一声,让人把郑夫人的乳母冬妈妈拉过来,直接问她:“你是夫人的乳母,把她从小带到大的,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冬妈妈喃喃道:“夫人干了什么吗?奴婢不知。”
郑大人道:“韦西洲全家失踪案没有证据,刑部没有结论,她怀疑是王家干的,想报仇。她想报仇找王家啊,最多与王家同归于尽。不知道为什么在吴王府埋下两个卧底,今日想利用吴王府回门宴,毒死王家三个孩子和广平郡主。与卧底接头时让人抓个正着,人赃俱获,她如今犯下大罪,再无活路。她的儿子能不能保得住,就看咱们怎么做了。”
冬妈妈听了脸色发白,知道全完了。广平郡主是皇帝的亲孙女,要毒死她,可能要夷灭三族的。当初知道夫人要往吴王府派卧底,她是不赞成的,可夫人一意孤行,实在没办法。
想着大公子是个好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于是跪着回禀:“大人,韦西洲的夫人与女儿让仆婢当街打死王院长的姨娘,两家结下大仇。那姨娘的亲生女儿王三小姐好生厉害,跪求御史,捅到陛下面前。陛下做主,贬了韦大人的官职,还打了韦夫人和韦小姐,此案了结。韦家自觉失了面子,准备举家迁往洛阳,中途连人带家产全部失踪,刑部却找不到线索。近三五年内与韦氏有仇的只此一家,夫人确实怀疑是王家做的。”
郑大人叹口气:“这事本官知道,说实在的,连本官也怀疑是王家所为,可是没有证据,也不能就此下结论。就算是与王家有仇,怎么不去王家卧底?”
冬妈妈道:“大人有所不知,王院长和两个庶出儿子一般不在都城,在百里外的千阳书院任职。夫人也觉得事情太大,不是他们那种无能之辈能做出来的局。嫌疑最大的就是王尚书和王三小姐,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做大事。”
郑大人道:“这样分析也没错,怎么不去找王三小姐和王尚书家麻烦?扯上吴王殿下和广平郡主是为什么呀?”
冬妈妈道:“王三小姐嫁给南海何氏,夫人在何宅收买了卧底,想寻机会毒死王三小姐。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卧底在王三小姐过门的第二日就被逐出何宅,送回老家。夫人怕事情败露,找人把那婢女勒死,伪装成上吊而死。然后怂恿那家人去闹事,可是何宅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管事领着十几个仆婢。永安县县令判决,那婢女是自己上吊而亡,与何氏无关,这事不了而了。”
郑大人道:“那王尚书家有没有卧底?前日王家娶媳女,在那里动手不是更直接?”
冬妈妈道:“王尚书老奸巨猾,王家从不在都城的牙行里买人,用的人都是从他舅父那边弄来的军人或没有根底的人,而且一月一查,只要有说不清楚的异动,不听辩驳,直接就送回去了。没有办法往里塞人,王家这两年发展的好,还从安西刘家聘了三十位武功高手。府里简直是无懈可击,下不去手。”
郑大人道:“王尚书果然厉害,怪不得咱郑家这样五望七姓的人家也拿他没招。父亲哪都好,就是没把女儿和外孙教育好,姐姐在宫里好好地当她的淑妃多好,外甥在都城当他的梁王多好,非要逼死王妃,把王家往死里得罪。”
冬妈妈道:“自从知道吴王与王尚书做了亲家,夫人就想着在吴王府埋钉子,平常就是闲棋冷子,关键时候奋力一击,不说别的,哪怕除掉王雷一个也算报了仇。”
郑大人道:“本官命好苦,这个蠢货,真是胆大包天了。吴王那是一字亲王,在他府里埋钉子,就是窥视皇子。王雷是郡马爷,要是他出了事,就是戕害皇亲国戚,查出来要连累全家的。”
冬妈妈当然知道,可是郑夫人是主,她是仆,主子要任意胡为,当奴才的有什么法子。